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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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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九章 来了

  其实真要推究起来,比起早已经盗匪横行的其他地界来,徐州还算是太平的,并没有听说有什么绿林响马的大杆子。反倒是曾有小贼觉得官府顾不上自己,在半路偷摸行商的包袱,结果当天夜里就被人抓了起来打断了手脚,然后被直接丢在官道边示众。还有一股在河南和北直隶边境拦路劫道的贼人流窜了过来,觉得自家是过路的做事快走就犯了案,没成想犯案不足三个时辰,就被马队追上杀了于净。

  也正因为如此,在赵字营的强势威吓之下,前阵子稍有躁动的场面又是平静了下去。不过如今路上也看不见什么人,谁不知道徐州马上就要大打出手,是要闹兵灾的地方,谁还不开眼到这边来送死,比起往常来路上已经冷清了不

  或许因为暑热难耐的缘故,一个汉子拿着草帽用力的扇了几下,却不耐烦的把草帽丢在一旁,嘟囔着骂道:“这鬼天气,真是要热死人了啊,扇个风倒越扇越热了这老天爷什么时候给下场雨啊”

  “老天爷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这些年来总拧着劲要跟大伙作对似的,哪一年风调雨顺过?”蹲在边上的一个汉子说道,“也得亏进爷这几年带着人挖沟挖渠,引水浇地,不然庄稼都要旱死了。”

  “哎,进爷的事情还用你讲?就是还不知道能不能。嘿这世道”丢草帽那汉子说了句,说了半截却停住,又是烦躁无比的抹了把汗,然后重重地一甩中。“这贼老天真是热啊”

  骂了一句之后,这汉子从石头上站起来,继续骂骂咧咧:“这该死的马什么,搞的什么?来不来的给个痛快,让咱们平白无故地在这里等了快有大半个月,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是要消遣大爷们吗?”

  “之前不是说已经到邳州了吗,这还不到一天的路程”旁边一个人也抱怨了一句,“怎么就拖了这么久还没来

  “上次就说到清江浦了,可在那里耽误了多少天。”起头的这人烦躁无比,说完这句之后,低头去拿葫芦,那东西放在石头边上靠着。

  弯腰低头,却看到葫芦已经翻倒在地上,方才忘了塞塞子,水已经流于净了,人一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顿时就吼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踢倒的,找揍吗?”

  他边咆哮边要直起身,却突然看到地上那葫芦跳了下。

  难不成是眼花了?这汉子揉了揉眼睛,却现地上那葫芦还在剧烈地颤动着,甚至有时还在从地面上微微弹起,葫芦上带子不住摇晃拍击到葫芦上,出沉闷的咚咚声。

  难道见鬼了?

  下一刻这汉子就反应了过来,不,是地面在震动

  “怎么回事”这汉子起身抬头问道,可是他的同伴们却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东边,他连忙也顺着同伴们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不由得也呆在那里。

  不知何时,在东边天际线那里已经有烟尘扬起,而且烟尘越来越大,正朝这边滚滚而来。地面上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不仅葫芦在不住地乱颤,这些人心头也在砰砰直跳,人都感觉好像有些站不稳了,路上原本就不多的几个人也急忙逃开。

  虽然烟尘遍地,但是他们已经看清楚了,这是一大队骑兵正朝他们疾驰而来。此时在他们面前,蹄声如雷,烟尘若云。而这些骑兵在行军当中也极有章法,五骑当头奔跑,身后大队跟随。

  前面的百余骑都是穿红色飞鱼服,挂着赤红的披风,背弓带刀,口鼻处为了防尘还绑着红巾,胯下马匹也是雄健,马具的铁件铜饰都被擦的闪亮,这一队骑兵滚滚而过,好像红色的火焰在原野上燃烧过去一般,威风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不仅前排的骑兵威风凛凛,后面跟随的人也都是人马如龙,精锐异常。披坚执锐,人身马背上都能看到光闪闪的铁器,而且每个骑士都露出一副精神充沛的面孔,每副装具擦得锃亮,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每匹战马都受到精心饲养,毛色像绸缎般闪耀着光彩,油亮的马鬃给梳得一丝不紊。

  在这几个人看来,骑在马上的兵士们好像个个都长得一模一样,连勒马驰骋的动作都差不多,看起来好像是个整齐划一杀气腾腾的大队,朝他们排山倒海般地碾压了过来。

  呼喝连声,一千几百精锐铁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直入徐州,走过的时候,为的骑兵只是冷冷瞥了路边一眼,就这一眼,路边旁观呆立的那几个汉子就有两个跌坐在地上,也没有人耻笑。

  在现在这个场景下,他们耳边全是雷鸣般的蹄声,眼前是迷眼漫天的尘土,听不见,看不清,只看到眼前恍恍惚惚的威猛骑兵一个个过去,好似无穷无尽,开始身颤,后来心战,那还顾得着别的。

  这几个人都算是见过世面的,可是他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曾见过这样的阵势?现如今官军里又能有多少披甲的,可这里又有多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队好像无穷无尽的骑兵队列,终于从他们身边穿行过去去了,然而扬起的烟尘却没有落尽,路边的人或站或坐,都是呆若木鸡的模样。

  “穿这么多,不热吗?”有人喃喃说了句,随即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喊:“快去禀报进爷,快去禀报,番子来了番子来了”

  “马冲昊率众离开邳州,携带两日于粮,进入徐州了”

  七月二十这天,一匹快马将最新的急报传递到赵进手中,果然天不遂人愿,看来徐珍珍和儿女也不用走了。

  尽管事先很多人表了忠心决心,但是在马冲昊率领的近两千精骑出现后,这支部队恐怖的威压感面前,再也没有人敢妄动。在这样的骑兵面前,小股人马根本不值一提,之前土豪杆子积攒的那些家底实在算不得什么。

  “桌子上的水碗都被震落了,还以为地震”

  “远远看着都觉得浑身抖,尘土飞扬,无边无际,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人,我们庄子里的狗开始疯叫,后来都不敢出声了。”

  “娘咧,看着的时候浑身凉,心想这么闷热的天气咋还会冷,过后才知道满身冷汗”

  “那十万流贼我在城头见过,比不得这官家的马队,当真天崩地裂。”

  沿路上的茶肆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这支宛如天兵天将的骑兵队,看到过这马冲昊率领的马队的人,都觉得震撼无比。身在徐州的人,不是没见过官军精锐,可谁也没有看过这么多的。

  即便是对赵字营有信心的,这时候也都迟疑起来,按照事先表的忠心,这一伙官家来的人到达徐州,各路说是据守原地的人都要传递消息过去,可等着马冲昊真进了徐州之后,只有成家和姜家派人照做,甚至各自派来了二十几名子弟,说如果进爷真要开打,他们都会全家来援,而其他的人家则没了声息。

  是的,徐州和周边的土豪之辈,也只来了这两家,其他各家都在保持沉默,显然是想观望成败然后再下注。不过,在赵字营之前一次次的梳理之下,徐州这边能帮忙支援的豪强大族也没几家了。而徐州卫那边的大户们,则是没有丝毫的动作,他们对跑过去投奔暂避风头的一概收容,而且也十分礼遇;可也没有派人到赵进这边表态,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生一样。

  孙家商行的大东家孙甲,带着他的夫人以及子嗣,在七月初的时候就全家来到了何家庄,他们还带来了手头能动用的所有金银,这可是一个巨量的数字,如果不是赵字营本来就派人在他们那边沿路护送,带着这笔财富走在路上还真是有风险。

  “在你们这里住下来安心,怎么也要一起的,不差那早晚。”孙甲这么说道,话说到这里,那也没有什么可劝了

  正如同马冲昊之前的判断一样,徐州境内即是敌国,到处都有赵进的眼线。他们这大队人马在徐州境内只堪堪前进了不足十里,周围远远就有一些零散骑手跟随,始终也不靠近距离,只是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的马队后面,观察着这些队伍。

  “这他娘的就和出了边墙一样,这里还是大明的天下吗?”有人禁不住骂脏话了。

  “赵进这厮看来早就把这里经营成铁桶一块了,上上下下都已经是他的人,朝廷要不趁早把这厮给灭掉,这要让他成了气候还了得?”旁边一个人也大声附和,“爷爷们这次一定要把赵家打下来,倒要看看这厮在家里聚敛了多少财货”

  “没错,就是要踏平赵家,替朝廷除掉一个心腹大患立大功大财”听到了部下们的话之后,马冲昊暗暗点了点头,深感士气可用,吆喝着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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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章 只有两个

  前面就是赵进的老巢了,难道这等土霸还能跟我们抗衡吗?他在心中暗想。

  就在这时候,突然起了一阵微风,风轻轻地拂动矛上的小旗,迎风招展的军旗拍打着旗杆,骑兵们仍旧以整齐的步调向前行军,盔甲上不时闪耀的刺眼光线,更加衬托得他们虎虎生威。

  马冲昊突然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清的豪情。

  能得军势如此,这人生还有何求?

  然后,他抬起手来,扬起了马鞭摇摇前指,“大伙都听着赵进这厮横行乡里,在家里早就堆满了金银财宝,大伙儿赶紧加把劲儿只要把赵家踏平了,到时候大家随意三日,老子不闻不问”

  “好”

  “拿下赵进”

  在骑兵们中间,一阵阵欢呼越来越高,越来越强烈,终于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些高喊声汇合起来,形成了一股震耳欲聋的高喊声,驱走了官兵们在来到陌生地界之后产生的最后一丝忧虑。

  不过,虽然心里觉得这是必胜之战,但是马冲昊仍旧谨慎地指挥着部队。在他的建议下,各路人马混在一起行动,而马冲昊和各路带队的头目则是位于锦衣卫马队的身后,一边行军,一边注意着周边的情形,随时准备好应对突然的状况。后面跟着的那些窥视着他们的零散骑兵,他们当然也注意到了。

  “大人,要不要派人扫了这些探子?”有人过去禀报询问。

  “不必,咱们大队人马来不是打仗的,是办案的,摧枯拉朽一举拿下赵进就行了,没必要和这等杂碎纠缠。”马冲昊下了结论。“这要是分了兵马留在这里,等下拿下赵进分不到太多好处,他们怎么会服气?莫管他们,径直前进就行了。”

  这话一说,立刻得到了其他头目的赞同。这一路上各路虽然各有主意,可在行动中已经习惯听马冲昊的指挥了,这位虽然是内卫出身的,对行军布阵却不含糊,再说了,这一路北上西去,也没有什么战斗,就是正常行动而已。赵进这厮难道还能和这样的大军抗衡吗?

  不过,对于下面这些骑兵来说,在这样的大热天下行军,可不是什么好受的差使。那一身大红的飞鱼服配上披风,看着威风凛凛,可在这个溽热的天气里却是汗的利器,穿着的都是全身大汗,更别说还要不停地行军了。再混杂上扬起的尘土,露在外面的脸孔就是个花的。

  其他人即便没有锦衣卫那么披挂齐整,可也差不太多了,因为上司有严令,必须要穿戴完全,显露官军的威严威风,亏得提前有关照,葫芦里有加了盐的凉开水,每人还有解暑药,不然这半路上恐怕要有中暑的。但是即便如此,人也有不少感到不舒服的,已经有马匹倒毙在了路上。如果没有一路上“拿下赵进分钱分女人”的激励,恐怕坚持不住的人会更加多。

  马冲昊自然也不好受,不过他现在满脸都是兴奋,本以为进入徐州就要开打,却没想到这么顺利。不过,他当然知道,现在越是顺利,就越是应该行事稳妥,不应该给赵进任何的可趁之机。他也看出了大家行军这么久之后的疲惫,所以就打算先停下来休息下。

  “大伙辛苦些,这徐州城变数太多,咱们骑兵进去很容易被人暗算,这徐州城向西十几里,有个云山寺的庄园,咱们直接征用了,然后那边扎营休息”马冲昊大声说道。

  周围响起了有气无力的回应,马冲昊却又抬高声音吼道:“弟兄们,马上就要拿了赵进,咱们马上就要大财了

  果不其然,这话和往常一样让众人顿时激动,几乎是嚎叫着回答了出来,然后又有精神继续行军了。

  近两千精锐骑兵开过来,又是刻意彰显声势,的确已经震动整个徐州。尽管他们没有进入州城,可还是很多人被震撼到了,再加上不少人沿途见过这军势之后回城宣传,所以现在州城内早已经人心惶惶。不过倒也有不少人对赵进的末日将要到来而拍手称快。

  那个被马冲昊指定为扎营地的庄园,本来就是云山寺的庄子,在赵进拿下云山寺之后,这个庄子低头的早,所以一直也就这么放着没有大变动,只是换了个缴纳贡献的主子而已。里面甚至没有驻扎什么家丁团练,也没有安置流民

  这样的地方自然没什么抵抗之力,庄头们看着如此大队的骑兵到来,哪里还敢多话,只得乖乖的打开大门把军爷们请进。

  辛苦了两天的各路骑兵人马,总算能够暂时歇息一下了,可在这里毕竟还算是敌境之内,他们当然不能像和其他地方那样轻松自在休息。在下马整顿的时候,各家头目就吆喝着布置,指定好了哨兵,也指定好了人巡察四周。

  虽然这里距离何家庄快马不过三个时辰,不管这边去那边,还是那边过来,都很近了。不过晚上很安静,没有过来袭扰的人,连侦缉刺探的数目都少了很多。他们还在远远的挂着,天知道是路过还是探子。

  天黑下来之后,马冲昊布置在庄园周围的骑兵还真抓住了人,只不过这人不是赵进的探子,而是知州童怀祖派来的使者。

  “若大人擒获赵进那逆贼,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这位使者只带了这么一句口信,连个纸面上的东西也没有,本来心情不错的马冲昊也是阴着脸,因为这句口信也有玄机,若擒获不了,那就什么都不说了。

  堂堂一府之尊,在别的地界上那可是天老爷一般的人物,结果在赵进的淫威下竟然畏畏缩缩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朝廷大军过来了都不敢明着表态,这官当得不比狗还憋屈吗?马冲昊心里暗哂。

  从南京出,过江到扬州再到清江浦再一路北上,沿途那些曾经臣服赵进的势力,看到这几千精锐骑兵,知道锦衣卫抓捕反贼之后,都是明里暗里的讨好巴结,乖乖送上金银女子,谈论以后的分肥分配,哪里还敢有别的念想?

  按说这徐州知州,更应该知道这赵进手里有多少好处,看着大势确定,应该过来细谈,结果却这么不咸不淡的递个口信来,别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让大队进城的客气话也没有一句,供应什么的更是不提。

  这徐州到底还是不是大明天下?此种情状,就连一直情绪高昂的马冲昊也变得阴了脸,心里却只在狠,等老子拿了赵进,一定要告你这个知州从贼的,这要是不算从贼什么才算?到时候莫说这狗官官位保不住,家产什么的也都不要想了,大伙连他的那一份一起分了。

  听这使者说,原来知州童怀祖派来的使者甚至都不是天黑之后,用竹筐从城头放下来的,而是城门关闭前就偷偷摸摸出城,一直在附近藏着,天黑后才敢过来,送他走的番子有意问了问原因,答案也很简单,要从城头上下来,必然会被赵进知道这徐州城到底是谁知州啊?

  更让马冲昊和各路带队头目郁闷的是,除了这个知州派来的使者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来了,明明庄子周围的骑兵已经戒备森严,不会有什么赵进的手下过来盯梢,可还是没有人过来,这本地土豪都是耳聋眼瞎了吗?平常他们不是该屁颠屁颠跑过来犒军了吗?怎么那么大的声势来到徐州,结果四处没有一点的反应?

  不过,等到了到了深更半夜的时候,连惊魂未定的庄户们都睡了,倒是有哨兵来禀报马冲昊等人,说是有人要求见,这才终于让一于头目精神一振。

  可是等求见的人跑了过来,他们又是心里一沉。原来这位在白日里他们已经见过,就是这庄园的管事。一看到这些官爷们,管事立即跪下来磕头,还赌咒誓拍胸口,说自己早就心向朝廷,只是惧怕那赵进的淫威,所以才一直忍辱负重潜伏在此,就是等拨云雾见青天的时候。

  他还说自己从前的师父和师祖都是得道高僧,慈悲关怀,却被大贼赵进谋害,自己只能俯服从,保存有用之躯等到了今天。

  他说的这些东西,说实话这些头目都不太关心,谁在乎你云山寺的那些秃驴啊?不过这位管事接下来的话却吊起了这些人的胃口。

  这位管事拍着胸脯说道,只要朝廷大军拿了赵进,大势底定,他就可以带着这些头目们去掘那些云山寺寺内的藏宝,这些藏宝的地点,还有云山寺现在隐匿在各处的产业,他全都清楚,领着各位大老爷全部接收过来,他只要城外这个庄园还有东边那两个庄子就好。

  对这位的投靠,大家也就捏着鼻子听了,谁都知道这是个见风使舵的货色,只是看着现在朝廷大军的赫赫威势,想要从里面分一杯羹而已。他嘴里说得这些也是做不得准的,不过千金买马骨,眼下有人表态总是好的,所以应付着说了两句,让这位欢天喜地的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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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一章 深夜出发

  因为没有土豪大户来投献,所以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女人,喝酒之类的也被马冲昊严禁,应付完两个来客之后,大家都觉得这夜里过得实在太没有滋味儿,所以一个个早早都去睡了。

  可到了三更天的光景,各队带队的头目领却都被马冲昊喊了起来,每个人都是睡眼惺忪的,脸上都有些烦躁。这倒也怪不着他们,眼下应该已经是下半夜了,正是好睡的时候,却突然被叫起,任谁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他们还以为有敌袭之类的勾当,各自都有些紧张,结果却说只是马冲昊叫他们议事。

  “各位,我派到何家庄的探子赶回来了,说是那边这几日没有出兵的打算,一直都没什么动静”马冲昊先说了句,“你们说说看,这赵进倒是在闹什么打算啊?”

  “看来就是等咱们上门拿人了”旁边的一个人因为没有睡好,所以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看了我们这等大军,赵进自己也知道没法以卵击石,其他人也不肯陪着他送死吧?我猜他现在正忙着到处挖地埋财宝呢”

  “就是啊我也这么想”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大家纷纷同意。

  “从现在的消息来看,他们怕是确实已经胆寒了,本来大爷还想多拿些级了,这下怕是没法尽兴了,可惜”接着,马冲昊又冷哼了一声,“哼,赵进这厮就算真埋了宝,又能怎么样?我们拿下赵进之后,掘地三尺,还怕找不出财货吗?”

  说完马冲昊的这些话,大家都是松了口气,毕竟在南直隶江北地方,他们接触的人越多,听到赵进的事迹也就越多,杂七杂八的传言混杂起来,简直把赵进这厮勾画成了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虽然大伙儿都觉得是市井妄言,必有不少的夸大之处,可心里也觉得多少也有几分底子,赵进恐怕不是个容易的善茬。因此他们事前都担心这次行动会有些麻烦,而进入徐州后马冲昊的如临大敌,更让大家紧张,这深夜被叫起也是加深这个情绪,

  可此时,马冲昊传递过来的消息却让这等情绪都是烟消云散。大伙多少也是知兵的,敌军来到,身为本地土著,最起码也要趁大伙立足未稳打一个措手不及才是,再不济也要来几次夜袭或者鼓噪来磨损大伙的气势和精神。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出兵的意向,这说明赵进这厮根本就不知兵,或者他的人是已经吓破了胆,只敢龟缩不动,坐等大伙前去剿灭而已。这样的废物鼠辈还有什么麻烦,不值得担心了。

  “不过,既然都已经来了,再怎么样大伙也得认真一点儿”在大伙的情绪都沉稳了下来之后,马冲昊又沉声说道。“咱们既然来到这边,那也要做好最麻烦的准备,虽说现在太平,可也不是说就不打了,咱们提前要去看看究竟,这才万全。”

  战前观阵,这是主将武将必须做的,马冲昊这话倒也没错,可此时距离何家庄实在是太近了,去观阵的话,必然会有危险。

  “马大人,那赵进最是狡猾凶恶的,咱们大队人马若是有动静,在这里盘桓不去的那些苍蝇肯定会禀告给他那边,咱们若是小股人马去了,恐怕这风险太大了吧?眼看就要竟其全功了,大伙要是有什么闪失,怕是不值啊”

  这是施坪敖的话,众人听了都是点头。毕竟,眼看就可以毫无波折地打下赵进的地盘了,大家都等着打完分钱呢,这当口谁还愿意拿自己去冒险?深怕到时候分不到赵进的大笔家财呢。

  马冲昊笑着摆摆手,又是说道:“要去就是现在走,我有我的法子,而且不瞒大家,撒出去的眼线回报,说是赵字营只在大道上有几个人盯着,其余各处的都撤回去了,根本没有人盯梢,所以我们小股人马出动的话,只要不经过大道,他们根本看不着。”顿了顿之后他要加上了一句,“诸位别不信我的眼线,这可是宣府蓟镇的夜不收出身,打探敌情都是精熟着呢”

  大家都知道,夜不收是探马侦骑的精锐,宣府蓟镇的兵更是官军精锐中的精锐。既然有这样的人物来打探敌情,那这个消息自然也是靠得住的。不过,这等人物怎么被马冲昊收罗过来,大家都能猜到是逃兵的来历,当然谁也不会去提这茬了。

  听了马冲昊这话之后,大部分人都放了心,可还是有些人生性要谨慎一些。周参将派来带队的楚千总就咳嗽了声,低着头说道:“马大人,不是我们信不过您这个眼线,只是这凡事都有些万一啊,看上去再稳当,可这也有去了回不来的风险万一碰上了赵进的游骑或者小股人马怎么办?”

  听到了对方的质疑之后。马冲昊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

  “凡事都是有万一,这话没错,但是总要杞人忧天那就不对了,我这眼线禀报的消息如果属实,我们就去看一下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什么风险都不想要,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咱们不把该做的功课做足了,怎么有把握拿住赵进,怎么去财?现在都已经到了徐州,难道还要功亏一篑吗?”

  说着说着,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的神情已经无比认真,他扫视一圈,肃声说道:“就算街上卖果子的还要辛苦走动,费力吆喝,现在这么大一注财源就在眼前,又不用动什么刀兵去做,咱们这点辛苦都不愿意费吗?难听的话说在前头,不是派人来了就有的分润,做事多少,出力多少,才有底气要得多”

  他是故意说这席话的,倒不是真想今晚一定要跑过去遛一遛,就是为了扫扫其他头目的面子,确立自己在这些头目中做主说话的地位——这样到时候分赵进的财产时,才会说话算数。这样看来,他半夜把大家伙叫起来,也未尝不是个杀威棒。

  听了马冲昊的话之后,大家明白这大半夜的是免不了要走一遭了。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那楚千总和施坪敖都有些迟疑,而魏国公府出身的徐铁彪和凤阳守备太监手下的胡千总则是满不在乎,徐铁彪粗声说道:“别拿话激人,老马你做事稳妥,想来也不会领着大家去犯险送死,去就去了,拿刀子吃饭,还怕这个吗?”

  徐铁彪也是粗中有细的人,他这话几重意思,在座诸位却都听懂了,也都明白了勋贵、太监们已经和锦衣卫站在了同一战线上面,这支兵马就是他们做主了。

  他们都一鼻孔出气了,我们还能再说什么?只盼到时候他们分财的时候有点良心吧。楚千总暗暗叹了口气,施坪敖也不出声了。

  “咱们是来财的,不是来送死的,我做事你们放心。”重话说完,马冲昊又是变了口气。

  打赢了这一场暗仗,杀了杀其他人的锐气,这下他的心情倒是变得极好。

  不过到了最后,楚千总和那施坪敖也没有亲自去,只是安排了身边的亲信人跟着马冲昊。虽然马冲昊先前话说得明白,这就算日后分润的时候要少拿一份了,徐铁彪和胡千总倒是不怎么在乎,反正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注定要分不到大头了。

  就这样,以马冲昊为,一行一共二十余人,就在这深夜里悄悄离开了庄子。他们没有骑马,而是都换上了平民百姓的衣服。

  虽然之前说得豪气冲天,但是马冲昊毕竟也是个惜命的人。在他们出去之前,他还特意调动夜里巡防的骑兵,把要去的方向巡查了几次,直到确定了没有人后才出。

  半夜的原野早已经凉风习习,这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前行着,虽然有些疲乏,但是他们在凉风中毕竟也感到了一阵舒爽。毕竟是轻装简从,比之之前坚盔重甲的暑热行军,那简直是两重世界,一时间大伙都放松了下来,虽然互相间交谈不多,但是行走的度都快了几分。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距离这庄园不远处的一个村子,按说此时应该四处黑灯瞎火的,可这村子里却点着灯火,热闹非凡。这一伙人本来心里有些犯怵,但是看着有村民主动迎上来,带着马冲昊向里走,这才放下了心。

  “何家庄那边有家卖咸货的店,拿的是海州那边的咸鱼和虾米什么的,买卖一直很兴旺,赵进那伙人也很照顾这个生意,每隔几天,那家咸货店就要到这里来接货,海州那边送货送到这边也就回转,已经成了规矩,赵进的手下也过来查过,就是正经做生意的,没什么错处,他们却想不到,这家店是我开的,开店的人是我的老部下,平时绝不主动打听什么事,只管看到听到的,然后把消息通过海州商队里的一个人送到南京去。”马冲昊很用心的给大家解释,这也是让大伙放心过去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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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七月二十二

  马冲昊知道自己虽然明里暗里确立了一个做主的地位,但是那只是用日后分赃来诱惑他们听话而已,自己没办法完全指挥其他各路人马,遇到事情了只能商量着配合。

  可为了这事情能够做成,就算配合也得一切妥当,主将不去观阵,临场就容易出乱子,这等事一点岔子都出不得,必须要万全,所以该做的都要做到,不管何家庄那边是平地还是怎么简单,一定要去看看,回来具体商议,现在来看,赵进没有胆量打过来了,自己主动过去就更要做这个准备。

  虽说主帅主将可以⊥自己的亲信和探马之类的查探,但临战之前,主帅主官如果不亲身前往,那就不是合格的,这次行动筹备了这么久,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可见的收益这么大,实在容不得一点差错至少这一点上,马冲昊还是自认为自己是个合格将领的。

  “到底是锦衣亲军,这等乔装刺探的勾当就是了得”那胡千总笑着说道。

  他话里的讥刺马冲昊也没有理会,反正日后自己要拿那一大笔浮财的,何必跟着这等小人置气?

  “一次要运几车的货过去,咱们就当成赶车搬货的伙计,跟着就好,何家庄那边只是大概看看,对人盯得紧,兵器就还好,大伙到时候一定记得低头,拿出对着上司的态度对查车的贼人,兵器不要随身带,马车车板上有夹层能放,这拉车的马匹能骑,真到了要紧的时候,骑着这个走”马冲昊叮嘱的很仔细。

  其他装货卸货的伙计得了掌柜东家的吩咐,也不理会这边,只是自顾自的忙碌。

  听马冲昊解释的这么清楚,大家更放心了不少,这样的布置,不但很难现,而且也有退路。

  “都已经这个当口了,那小贼还敢让集市里的生意营业?”徐铁彪纳闷的问道。

  “故作镇定罢了,从消息传过来开始,那个集市上他家的店铺就没有停业过,其他继续开业的,他们还给些优惠,照顾生意,还真有些见钱不怕死的在那里开着。”马冲昊笑着说道。

  众人哄笑,那胡千总开口说道:“年轻气盛好个面子,气派了这么多久,不愿意别人看着他败落,硬撑也对”

  等马车将货物装卸完毕,乔装打扮的马冲昊一行人各自上了马车,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在这村子里还留了四个人,然后把装卸货的那些伙计关在院子里。虽然这样有些粗暴,但是看在多加了一倍的工钱份上,那些伙计又急着在深夜睡觉休息,倒也没有人计较这种安排。

  此时已经是丑时的深夜了,路上已经完全陷入到了黑暗当中,只有借助马灯,马车才能够缓缓前行。而且,更让这一行人觉得难受的是,先前那莫名刮起的凉风已经停了,,又重新变得闷热起来,疲倦和闷热的双重折磨之下,这队人都觉得焦躁无比,难受异常。

  “真他娘的鬼天气,这大半夜的连点凉风都没,热死人了总这么闷着,什么时候下雨啊”

  “别着急啊,你看看这天上,连个星星都没,阴着呢估计真快要下雨啦”

  他们为了打时间在闲聊对答,马车却没有片刻的停歇,一直在朝着何家庄的方向驶去。车夫伙计的打着灯火在前面走路,马冲昊一行人有的跟着走,有的则是坐在车上。

  黑夜行走安静无聊,而且毕竟是要去那小贼赵进的老巢刺探,所以有人紧张的睡不着,而另外有人因为车上难闻的咸鱼气味受不了也睡不下去,也有的人难忍睡意,在车上迷糊了一路。就这样一路前行,他们折腾着差不多到了清晨。

  果然是阴天,天亮的比别的时候都晚不少,天上全是乌云,看着的确是要下雨的样子,那位咸货店的老板吆喝了声,把大家都是弄得清醒,大家于是都知道就要到了。

  在走下马车的那一刻,仿佛是经过了训练时的,大伙的呼吸不约而同地有些急促,然后四下张望,生怕周边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毕竟事先再怎么大胆,等真到了这边也难保有些紧张,这下就连马冲昊都刻意深深呼吸,以平稳自己的心情。

  和之前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赵进一党现在千方百计想要稳定住人心,所以对现在还在集市上营业的店铺,何家庄的值守家丁格外的宽容,对运送货物的马车也并没有多加阻挠。再加上乔装打扮的一行人低眉顺眼恭敬的很,所以那些家丁和团练在草草检查了一番,现没有违禁物品之后,就直接把车队放了进去。

  这半夜里大家走的是官道,一路上经过几个时辰,到天亮后马车肯定已经经过了很大一段路,可是大家都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路上巡察的骑兵和哨兵都很少,就连这何家庄周围的值守家丁也太少了,和之前那些来自蓟镇的夜不收们报告的情况完全吻合。

  更加让这行人感到疑惑的是,即使到了赵进的根本重地,这里的设防以他们的眼光来看仍旧不是很严密,更没有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大家都是带兵的人,自然知道规矩,以他们的眼光来看,家丁也太少了。

  马冲昊安排在这边的那个暗线是个眉眼通挑的精明人,当然知道大伙在疑惑什么,于是他招呼着大车队过去,貌似随口地问了句:“今天值守的人怎么这么少啊,平常可不止这么点儿?”

  “嘿,您是不知道啊进爷前阵子下了通告,要在东边的大场上校阅家丁,所以大家都集合过去了,谁敢耽搁片刻啊?不过,看时间现在那里大概还在操练,临近十里八乡的村寨,不少人都早早地赶过去看热闹了,等你们忙完了,也过去瞧个热闹吧”值守的家丁满不在乎的说道。“可不是我跟您吹,那里的声势可厉害着呢,谁初见了都得憷”

  听到了伙计的话之后,大家心里恍然,明白了这里设防薄弱的原因。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冷笑了起来。

  然后车队继续前行,徐铁彪走在大车边上,愤愤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冷笑着说道:“这帮人倒真是傻大胆,到现在这个局面了,他们居然不怕还把赵进的那些个乌合之众吹上天了,说得好像跟天兵天将似的,嘿嘿……老子到真想看看,这些盗匪难道还能和朝廷的天兵来比?”

  “徐大人,可别跟他们置气啊?这些人都是乡下村夫愚妇,一辈子没出过身边三十里的地方,在他们眼里,这赵进就是天了,赵进的爪牙们,那自然就是天兵天将啊他们自然不知道朝廷天兵一来,这天就要塌了……”马冲昊笑着说道,大家都是跟着笑起来。

  也怪不得他们冷笑,在这大敌当前的局面,赵进一伙居然还这么懈怠,不在外面严密防守,紧盯着自家的动向,反倒要把大部分丁壮集合起来搞什么校阅,哪有这样打仗的?看来这次大事成功了,也太轻松不过了。

  就连一贯心思沉稳的马冲昊,此时心里忍不住兴奋无比,大事就要成了

  “不要急,等咱们忙完了,也去看看热闹,也倒要看看能操练成什么样。”马冲昊开口说道,众人都是神情轻松,点头答应。

  “这都七月二十二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二凌晨,穿着铁甲,披挂完全的赵进先回了一次家,看了看襁褓中的儿子,还有摇篮里的女儿,叮嘱了徐珍珍两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营房所在地。

  就在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率领的大队人马到达邳州的时候,赵进就已经不在家里过夜了,尽管他的宅院本就和营盘连在一起。

  从得到了这个情报的时候开始,赵进的集团就已经开始全神贯注地商量起对策了。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这支队伍的动向,不敢有片刻的懈怠。

  在初次的会议当中,石满强和董冰峰以及吉香就想着先制人,甚至考虑好了在房村集一带设伏的计划,然后这个计划却被赵进否定了。

  “咱们不能先动,要等着他们动。现在别看家丁对我们死心塌地,可如果我们带领他们去打朝廷的官军,而且是摆明车马来抓我们、要我们身家性命的官军,肯定也会有很多人会心惊胆战,缩手缩脚不敢和官兵正面对垒,甚至直接就溃散掉。”赵进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听到了赵进的考虑之后,石满强的神情很是急切:“大哥,也不用这么担心吧?这官军我们又不是没打过,之前还不是照样打赢了?下面的家丁咱们养那么久,又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早就是自家人了,他们怎么会轻易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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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三章 只当看猴戏

  “养了那么久又如何,说破天不过养了几年而已,他们从小到大就知道朝廷和官府,从小就见识官差官军的威风,听人讲什么你说谁在他们心里更加要紧?从前的确和官军交战过,但那时我们并没有挑明,到现在他们也不过是隐隐约约知道,依我看,他们心里这个障壁,没那么容易打破,的确,我们真要做什么,下面肯定会有人跟随,可如果下面有人不愿意去呢?觉得不敢去对抗朝廷官军,一人不敢,十人不敢,就这么鼓噪起来,原本敢做的也不敢了,没过多久就会满盘崩溃,到时候就剩下咱们兄弟几个还有一两百忠心部下……这样能跟上千的马队去拼?”赵进的语气和所说的内容很完全不同,颇为淡然。

  听赵进这么说,平时不怎么顶嘴的石满强都忍不住打断了:“大哥,你说得这个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咱们马上要做的事情,任谁看来都有杀头灭门的风险,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石头我问你,我说的这些事听着离谱,可有没有可能?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赵进肃然追问说道。“这些家丁,你能打包票说他们个个愿意明知道是杀头灭门的活儿,还要义无反顾跟着我们于的吗?”

  石满强顿时闷住无言,脸色涨红,憋闷了半天才吭哧着说道:“大哥,要这么说,的确有可能。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对这么家丁这么恩义,他们绝大多数还是会跟着我们于的,只要您一声令下……”

  赵进脸色严肃说道:“你说的我也信,但是既然要做这种事,既然有把握更大的法子,那就要选稳妥的手段为先。没错,我们不怕冒险,但在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冒险。”

  说完后扫视一圈,众人都在缓缓点头,每个人都看到了赵进的神色,大家相处久了,都从赵进的神情中看懂了,现在赵进所说的不容辩驳,只能执行。

  “那您说吧,我们现在该用什么样的稳妥法子?”大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赵进,等他拿主意。

  “我也没有什么奇计,这打仗,无非就是人心而已。这徐州是我们的地界,天时地利我们已经拿到了,那只要人心向着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赵进肃容解释了起来,“人心是什么?人心就是要吃饱饭,要过好日子这些家丁和他们的父母亲人,因为我们吃饱了饭,因为我们有了产业,挺直了腰板,眼看着过上了好日子。结果到现在,却有人一步步地欺压了过来,想要让他们失去这些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甚至还要令他们过得连从前还不如,这事他们能忍下去吗?不要说那些得了大好处的连正队正,就连下面的普通家丁也忍不了,所以,人心迟早也是要站在我们一边的。”

  “那现在就要把他们的劲头鼓起来吗?”刘勇又问。

  “不必,动的太早,到时候反倒是泄气了,先操练好部队再说。”赵进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他肃声到,“等到事到临头,再动员就好,让他们战意勇气充沛的去战我就不信这样的兵,官军还挡得住”

  接着,赵进环视一圈,又开口说道:“我不说大家也知道,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谁也不许懈怠,都去吧”

  伙伴们轰然站起,各自就要出门,赵进在身后扬声说道:“你们要知道,我这么安排不是自大,而是自信朝廷现在无非就是泥塑的菩萨而已,样子看着大,却早就松垮了”

  等到汇集过来的各路精骑到达邳州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上面指示的赵字营,依旧是忙而不乱,各自反复的整备和复查,静静地等待着战斗的来临。

  而等马冲昊这一大队骑兵到达徐州城外的那个庄园的时候,赵进直接下令,七月二十二日,校阅赵字营

  这次的校阅并不是毫无防备,在各个交通要道都有人在监视,一有消息就会回报,这次的校阅就是临战前的动员,如果今日大队骑兵过来,那么今日就可以开战。

  平常日子里,每年的何家庄到了这个时候,东边的空场上都会是停满了车马,甚至还有不少空地要用栅栏隔开,用作堆放货物。可今年却是因为这事而冷冷清清,不过空出来的地方正好用作校阅。

  当赵进走上台的时候,鼓声开始响起,在这单调的鼓声中,一队队家丁进入场中,亲卫队、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次第而入,在木台前早以划定的位置上站好整队。

  尽管天气闷热,可凡是有资格穿着铠甲的人都是全副披挂,各团各队的主官这次没有站在台上,而是各自站在队伍的第一排右,率队进场。

  木台上站着几个人,赵进站在当中,王兆靖和刘勇分别在他的身后左右侍立,赵进身上的铠甲却是黑色,这个却是徐家冶铁打铁的秘法,经过处置之后,铁甲变黑,却很难生锈了,这法子一直是秘传,但在兵甲上用得也不多,因为黑色不吉,可赵进却喜欢这样的颜色,这次正好用上,而孙大林站在刘勇的身后,替赵进拿着他的兵器长矛,这根长矛通体漆成了朱红色,人人都能看得清楚。

  竹木为材料新搭建的木台在整个空场的北边,亲卫队和内卫队的家丁环绕周围,其余各队则是在木台前方列阵,除了护卫赵进的家丁之外,以这木台为中心向下面各队的间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家丁站立。

  这边开始校阅家丁,周围则是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乡民,还有集市里少数不走的掌柜伙计之类。

  局势虽然紧张,可人都已经不走了,过来看看热闹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很多不走的,和附近那些百姓,就不觉得赵字营能败——看着这么森然有规矩的兵马,哪处还能再有?肯定要千年万年长存的,什么朝廷,什么锦衣卫,这都是啥?用一位粗通文墨的乡民的话来说,那不就是土鸡瓦狗吗?

  马冲昊一于人也混在人群中跑过来了,虽然眼前就是赵进的核心武装,但是他们全无紧张神情,也是嘻嘻哈哈的混在人群中。甚至为了能看的清楚点,他们特意找了个地势相对高的地方,还把马车拉了过去,又是高了几尺。几个头目站在上面,其他人围在两旁,这边正好是各队朝着场中开进的地方,因为距离近,他们正好看的仔细。

  跟着马冲昊来这边的几个,即便不是武将,也是武将身边的亲卫,阅兵校验的场面不知道看了多少,看眼前这些也不觉得怎么新鲜,反倒有闲情点评几句。

  “大队有战鼓就罢了,这千把人还有个唢呐和盘鼓是为什么,难不成等下还要唱戏?”

  “这旗帜也不太不吉利了,红底黑字,就没有个别样的,看着和棺材铺一样。”

  “穿着黑甲的就是赵进这厮吗?忒也土气了,穿了个黑色的甲胄,也不怕不吉利……”

  他们倒也未必是真看出什么门道来,就是在这里说个俏皮话,让大家笑出来,外面人看着这边不时哄笑,只觉他们看得高兴。

  “还真别说,这一身铁倒是不含糊,看来赵进这小子真是置办了好大家业,居然能这么败坏。到时候我得给手下儿郎们都弄几副过来。”

  “你可是不知道啊,这小子的婆娘家可是全国都有名的大铁商,产业不知道有多大,周围几个省都是用那个徐家的铁,不然赵进哪里能给喽啰凑齐这么多甲胄。”

  “我估摸着当时那家人觉得有人娶她家那个大脚大姐,还觉得运气。不过这几年下来,这家不知道得后悔成什么样子了,赵进这样泼天一般的糟践娘家家业,谁吃得住?再加上现在又是个反贼了,她家就算不说匪,怎么说也是个从贼吧?连宗族都保不住喽”

  “嘿,也不能这么说啊,命应该还是能保住的,就是要出一次大血孝敬京里的老爷们罢了。再说了,你要不嫌弃那娘们,等事后也可以娶了,虽说是个二手,可架不住那是一大笔嫁妆”

  “呸等拿了赵进,秦淮河上的娘们大同的婆姨任老子随便挑,谁还瞧得上这种大脚婆娘。”

  几人说笑完了这边又是哄笑,仿佛把赵进的检阅当成了耍猴戏一般。

  说这种轻佻话的都是下面亲卫,马冲昊、徐铁彪等人则是面露笑容不出声,事到如今,他们的把握越来越大了,看看眼前这个场面,无非就是多一重仔细罢了。

  刚才走马观花的看过来,工事布置之类的没什么可看,甚至没有工事,无非围住营盘的墙壁栅栏还有深沟,这些根本没什么阻碍防御的能力,不值一提。就算赵进想要据守这里垂死挣扎,拿下他也不会很费事。

  真正让马冲昊一行人注意到的不是这些简陋的工事和防务,而是何家庄的规模,那个盐市和集市,还有这看起来依稀有清江浦模样的房屋和街道设置,尽管这个时候已经冷冷清清,但能想见只要经营起来会有多么繁华,代表着怎么样的财富。由此可见,赵进这些年的积攒应该不是个小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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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四章 我自巍然

  要不是大伙见过场面,城府深沉,此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兴奋之情依旧掩饰不住,这要拿了赵进,能有多少好处,甚至有人嗤笑那没来的楚千总和施坪敖,这是被那赵进吓坏了,白白放着这么多银钱没拿。

  徐州参将周宝禄派着跟来的人一直好似惊弓之鸟一样,走路时候也是左顾右盼,唯恐被人现,这紧张样子让马冲昊很是看不过眼,已经提醒了几次,而狼山那边过来的人则是满脸焦急和后悔,总是不住的说,我家施先生的确有事来不了,这次我们家派人不少,分润的份额可不能任意减少。

  大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无非是看到大笔的好处进账,生怕这次不来分的少了,一定要再争些回来。

  利在眼前,他们的小心思当然不能轻易满足了,有人马上调笑回去几句,这位急呲白咧的争辩,闹到后来简直就快拔刀相向了。最后还是马冲昊看不下去,皱眉训丨斥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议,这才勉强安静下来。

  等到这时,赵进的检阅已经到了队列阶段。下面各队还在吆喝着整队,连正队正盯着每一排每一列,生怕有一丝歪斜,这让旁观的众人又是笑了出来。

  “这些年轻人就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手下的兵站得再正又能怎么样,难道打仗就是比站桩吗?真是没见过世面,现在站桩,到了战场上还得散开去见真章,光会站有什么用?他觉得威风杀气,有这工夫多练练武技不好吗?”胡千总闷声说道。

  “赵进要真有这等手段,我们拿下他不就要多费事了吗?这样正好正好。”

  “这话说得倒也对。”

  正说话间,马队进场了,若是大明官军阅兵,这骑兵马队都是第一等的营头,又是主将的亲卫家丁,无论装备还是精气神都是各营中最好的,自然摆在最前面让人观看,说难听点,这种和摆摊卖菜卖果子的一个样,想要留客卖出东西去,当然要把好的摆在前面。

  “……前面没有空了啊”看到马队的队列之后,有人念叨了句,赵字营各团各队之间的距离很近,已经没有马队靠前的余地了。

  在这支马队出现后,马冲昊、徐铁彪、胡千总还有过来的各个人神情都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在他们看来,这些耗费甚大的马队,肯定是赵字营里最精锐最难缠的,真要动手搞不好就要和这个马队对上,所以每个人下意识都认真起来,仔细观察。

  看上去近四百的骑马家丁,队伍也很整齐,马匹也是不错,但徐铁彪看了一会儿之后,却看得不住摇头:“怪不得说这贼人手里有鞑子,我看马队里至少得有四成是,样子真摆得不错。可这年纪也太轻了,想必是没有练出来本事的,至于剩下六成那些不是鞑子的,很多人应该没学几年。”

  骑马是要训练的,而且在马背上的时间越长,骑术越精熟,和坐骑的配合也就越熟练,战斗力也就越强。年纪轻轻的再怎么马背上长大,骑术也是不行的。而且,看其他那些人纵马的样子,明显有些人没上马几年,这样的马队在战阵上能有什么用。

  “也不要太小瞧他们了,什么时候徐州这里的豪强和匪盗,恐怕也能动员个几百骑”马冲昊肃然说道。“至少这个财力是挺可观的了。”

  听到这话,徐铁彪嗤笑了声,颇为不屑的说道:“看装具,钱财倒肯定是花了不少,不过练出来的这些马队又值得什么,不过土鸡瓦狗而已,他们也算骑兵?有头骡子就不错了。”

  听了他的话之后,众人都是点头,显然也持有相同的看法。而在这时候赵字营的马队也落位了,看到那位置,大家立刻就放松下来。

  敢情这赵字营的马队没有排在最前面去,反而在最右边的位置,大家的紧张之情尽去,马冲昊和徐铁彪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亏得我们先前还担心了那么多,原来马队在赵进眼里竟然还不是最顶用的这等心思能打个什么,他能靠着的就是这马队,偏生不给这马队上等对待,真动真章的时候,还能指望上吗?军心早就被他寒透了……”马冲昊边说边摇头,显然现在就连他对接下来的胜利也不抱任何怀疑了。

  就在这时,急促的鼓声再次响起,掩盖了一切声音,大家能看到木台上那朱红色的长矛举起放下,往复几次,大家也都跟着安静下来。

  接着,鼓声停下,朱红长矛也是放下,整个校场安静了,一切在这一刻都好像静止了。

  先前在兵士们缓缓入场的时候,围观的百姓和看客们都在评点闲聊,不光是马冲昊他们在说,其他人也在聊,不过他们只是在聊热闹并非和马冲昊一样“看门道”。偶尔还有提着竹筐卖零食的,真和唱大戏的场面一样,可在这个时候,一切都安静了,想要说话的人也觉得嗓子涩,下意识的不敢说了。

  亲卫队目前指挥十二个连,三个团共三十个连,马队也有四个分队的编制,这些队伍都是整整齐齐的站在各处,刚才各位在评点的时候,说这是无用的勾当,华而不实,可现在看起来,整齐排列的长矛队列森然无比,光是站在那里就等让人感觉到一种压迫,好像喘不过来气,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不过是花花样子,不顶事的……”不知道谁硬撑着说了句,可嗓音于涩,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见。

  马冲昊、徐铁彪还有那胡千总,已经收了笑容,那些过来跟着看的亲信们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子,都是神色凝重的看着场中。

  他们都是带了多年兵的,这些军容气势他们不会看不出来。正因为看出来了,他们的心里都在疑惑,徐州怎么也算是神州繁华之地,怎么这里的土豪私兵却能有九边精锐的气势,甚至还犹有过之?

  还没有等他们说出话来,在他们这个位置,能看到木台上那个穿着黑甲的人,骤然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轻轻抬起手臂,好像是要训丨话似的。站在台上身穿盔甲的赵进此刻威风凛凛,顾盼之间凛然生威,就连这些敌人,也不由得承认赵进确实是有个好卖相。

  “在有赵字营之前,你们能吃饱吗?”

  “在有赵字营之前,你们家里人能吃饱吗?”

  “在有赵字营之前,你们在别人面前能站直了说话吗?”

  隔着这么远,马冲昊他们当然听不到木台上那人说话,赵进说话的节奏很慢,每问一句都有个停顿,然后站在从木台到队列深处的一于亲卫队家丁次第重复赵进的话。好像是传声筒一样,将赵进的声音放大了,最后居然汇聚成了排山倒海一般的质问。

  “在有赵字营之前,你们可曾有什么体面,是不是见到衙门里没身份的差役都得磕头?”

  下面肃静无声,马冲昊下意识的身子前倾,这等挑动的话语,下面就没有一点反应吗?是不是自己听不见,可除了家丁们的一句句重复,没有其他的一点声音。

  马冲昊突然觉得很憋闷,好像喘气都喘不足,有什么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一般。明明只是土豪私兵,这支部队军纪居然肃然至此

  “山东河南大灾,无数流民涌过来,若不是我们,这里怎么会保住”

  “各处征辽饷,抽筋扒皮,活都活不下去,只有咱们这里”

  环绕在赵进的身旁的家丁,开始将自己生平一件件事说出,虽然各人经历各异,但是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在成为赵字营家丁之前,他们身份卑贱,每个人都难求温饱,可加入赵字营成为家丁之后,这一切全都变了。

  “这些是凭空有的吗?这些是朝廷官府给的吗?都不是,是我们打生打死拿过来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赵进的语气如何,可复述这句话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抬高声音大吼。“是我们打生打死拿过来的”

  台下的士兵们虽然没有答话,但是个个都已经神情激动,几乎情难自已,甚至还有人小声哭了出来,显然都已经热血沸腾了。

  然而,即使如此,队列依旧安静,肃然不动。

  这难道是赵进的鼓动没有作用?没有人这么想,没有人这么自欺欺人,大家只在那里安静。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们帮了自己,帮了家人,帮了乡亲,让家里有脸面有产业,让徐州变成了太平地方,你们不自豪吗?别的地界现在水深火热,我们的徐州现在却一片太平,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功劳吗?”

  “可现在,却有人硬要说我们谋反,我们想办法富起来了就是谋反吗?我们保住家乡的太平就是谋反吗?他们不是为朝廷捉拿反贼,而是眼红这里的太平繁华,想要把这里抢个精光他们要夺了我们挣下的这一切,让我们重新做牛做马,把让我们家里人受穷挨饿,让徐州变成从前的穷苦,让我们徐州人再被别人瞧不起,你们能忍吗?”

  话刚说到这里,平地突然起了一阵风,让人觉得一阵清凉,闷热潮湿了这么多天,这让大家都感觉到舒服起来。

  就这一阵凉风,也让马冲昊等人松了口气,刚才赵进的这一通训丨话,再配合上地下兵士们的激情,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被扯进去一样。有人看了看旁边,现那些围观的乡民们此时居然也有人已经脸现泪水,显然已经和赵进的这番话起了共鸣。

  这徐州到底还是不是大明的地界啊他们心里又是一凉。

  就在这时,大家眼前突然一花,乌压压的天空中猛地有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雷声炸响,轰鸣无比。

  阵列有了些许的骚动,而在右侧的马队则是马匹嘶鸣,明显有坐骑被雷声惊到了,尽管远远的看不清楚,可也现那边的混乱。

  “这雷来得好,让他在那里蛊惑人心,一打雷就要乱的队伍,还有什么可说的。”徐铁彪冷笑说道。

  已经有零星的雨滴落下,憋闷了这么多天,总算要下雨了,雨滴不小,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

  赵进不再说话了,队列又是恢复了安静,四周有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里有人已经急忙向回头,这校阅看着不舒服,而且没什么花样,早些回去躲雨的好。

  半空中又是闪亮,紧接着连续几个巨雷打响,雨已经有点大了,只看到在队伍最右侧的马队开始绕回来,明显是要回马厩的意思。

  马队的队列没有来时的整齐,队形有些散乱,每个人都很急忙惊慌,好像怕被雨浇到一样。

  旁人个个忙于躲雨,但马冲昊等人还站在马车上,笑嘻嘻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受到震撼后心头上的沉重和压抑已经全然不见,心想面前的这些兵毕竟也只是肉体凡胎而已,终究还是会怕的。

  当然,骑兵躲雷躲雨也正常,马匹可受不了雷声轰鸣的惊动。

  “刚才看着整齐,等下就要满堂大散了,真是好热闹啊以前光听说营啸炸营,却没见过,没曾想白日里也能见到。”那胡千总讥刺着说道,众人又都是哄笑。“还有那赵进,刚才还说得慷慨激昂呢?这下焉了吧?连老天爷都看不上他啊……”

  如此阴天,如此闷热,雨势没有什么过程,电闪雷鸣之后,雨立刻下大了,立刻就是倾盆大雨。

  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急忙跑散,马冲昊他们没有动,他们倒是不怕被淋湿,一个个都在兴高采烈,准备看这些赵字营家丁的满堂大散,出个大洋相。

  然而,事与愿违,即使已经大雨倾盆,但是这些兵士的队列仍旧丝毫不动,暴雨淋下,每个人都被浇了个通透,刚才的那些闷热瞬时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丝丝凉意。

  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暴雨仍旧在持续,但木台下的队列还是不动,雨幕下看不太远,马冲昊眯着眼睛看向木台,木台上那个黑色的身影没有动,台下排列整齐,被讥刺为无用花花样子的各队仍旧不动。

  巍然不动

  “这他娘的也太愣了,我们可不能学。大车下面挡雨,咱们去下面躲躲。”马冲昊的身边有人说道。

  马冲昊、徐铁彪和那个胡千总也都没有动,暴雨淋在脸上,雨水止不住的向下流淌,他们好像没有感觉到,每个人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呆滞,就那么看着暴雨中的赵字营各团各队,在他们所看到的队列中,每一个人都不动,任由这暴雨把人浇湿。

  雨势没有丝毫的减弱,甚至还有些加大,暴雨的水气形成了雨幕,让人看不清太远的地方,可就在这不远处,能被马冲昊几个人看到的地方,赵字营的队列还是不动,依旧不动如山,仍旧在给他们以震撼

  “当年的戚家军,听说也是这样的。”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你们能答应吗?”这话赵进说完了,却被轰鸣的雷声掩盖。

  雷声轰鸣,雨点落下,在木台上能注意到马队的混乱,人在雷声下或许只是吓一跳,马受惊却很麻烦。

  赵进回头叮嘱一句,立刻有人传令到马队那边,马队急忙撤走。

  台下的家丁们都在看着赵进,各个全神贯注的看着,是台上这个穿着黑甲的高大年轻人。就是这个身材挺拔、威风四溢的年轻人,给了他们的温饱,给了他们的体面,还领着他们出生入死,并且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

  眼看雨越下越大了,王兆靖在身后小声说了句:“大哥,雨大了,要不咱们躲躲”

  赵进回头瞥了眼,王兆靖立刻不说话了,边上的刘勇则是背手站直,一言不,陪着大哥淋雨。

  这时,转过身的赵进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是站住不动。

  他现在并不舒服,现在大雨淋下,铠甲根本没有办法挡雨,雨水从铠甲的缝隙内渗入,很快就浸湿了内衬和中衣,很快上上下下都好像泡在水中一般,难受异常。

  不过赵进没有动,他依旧站在那里,看下面的亲卫队,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看着自己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心血。而他的兄弟们,陈晃、石满强、董冰峰还有吉香也都是站的笔直,在那里肃然待命。不光最高层是如此,下面的军官们也同样如此,每一个连正,每一个队正也都是按照军姿站得笔直,就连每一名家丁,也都是一样

  赵进看着他们,他们也在看着赵进,众人都是肃立不动,好像时间已经凝固在了这一刻一样。

  眼下是倾盆大雨,水气弥漫,所以赵进能看清的不过是木台前最近的几排,不过这已经够了。自己军队的气势让赵进很满足,满足到忘掉了身上的所以不适,只在那里站得笔直,雨水带走了闷热,也将身体上的热量一点点带走,可赵进却觉得浑身火热,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有这样的兄弟,我有这样的家丁,我有这样的力量,我怎么会败

  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炷香左右的工夫,雨势迅的变小了,变成了小雨,视野也不会被水幕阻隔,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站在木台上的赵进没有动,下面列队的家丁们依旧没有动,肃立如山。

  赵进扫视一圈,场中除了赵字营的家丁队列之外,只有远处一辆马车上还有看热闹的人,似乎是没来得及去躲雨的,赵进也懒得理会这样的小事,他抬起了手臂大吼说道:“我们现在有的,是我们拿着性命,出生入死打下来的,谁想过来强夺,就得问问我们手里的刀枪答应不答应”

  复述传话的家丁们声嘶力竭的把这些话喊了出去,赵进又是大吼说道:“谁也挡不住咱们,咱们赵字营无敌万胜

  一直肃立安静的队列终于骚动了起来,第一团的陈晃抽出挎着的长刀,高举大吼说道:“赵字营万胜”

  “万胜”“万胜”

  下面逐渐跟着喊了起来,开始有些稀落,但跟着喊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有些杂乱,可到后来却越来越整齐,每一个人都在喊,山呼海啸。

  赵进回头看了眼,王兆靖和刘勇也都是声嘶力竭的在呼喊,孙大林满脸涨红,已经把打雷时放平的长矛再次高举,拼命的大喊。

  “这样的赵字营,这是我的赵字营,会跟着我所向无前,把挡在我面前的一切都彻底粉碎”赵进喃喃自语。

  在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注意到,在另一边看热闹的那辆大车已经走远了。

  雨势停歇之后,躲在大车下面的一于人都是爬了出来,看着淋成落汤鸡的马冲昊几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搀扶,一边搀扶他们一边心想这几位老爷难不成是傻了?这么大的雨就这么于淋着也不知道躲躲?

  倒是马六心思缜密,只是对大伙使了个眼色,没有上去搀扶,只是推了推,示意先从大车上下来。

  这一推才知道不只是傻了,马冲昊整个人好似失魂落魄,动一下都没反应,而边上的徐铁彪和那胡千总脸色铁青,难看之极,看起来好像刚才被冻坏了一样。

  “老爷都堂”动了一下没有反应,马六顿时急了,也顾不得此时在敌营附近,直接就喊了起来。

  在他叫出这一声之后,马冲昊才反应过来,他晃了晃头,脸色灰败之极,马六还要再说,马冲昊却摆摆手,闷声说道:“咱们先走,先回去”

  也就是一阵雨的工夫,马冲昊的声音已经彻底沙哑了,马六点点头,此时赵字营的阵列正在山呼海啸,其他人也没有了再看的心思,各个跟着离开。

  那位卖咸货的眼线做事很是周到,已经给他们收拾好了空下的大车,还装满了这边的货物,这也是这边商户的习惯。

  马冲昊一行人情绪无比低沉,耳边还响着刚才校阅场上震耳欲聋的“万胜”的呼喊,仍旧好像如影随形,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压力,他们就这么乘坐大车向着徐州州城的方向而去。

  “这一仗看来还是得有些波折,我们可不能太托大了啊。”闷了半天之后,有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不打了吗?大伙好不容易聚齐,天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就指着打下赵家分浮财了,就这么回去的话,不说面子的事,这钱谁来负责?”另一个人没好气地回答。“别怕东怕西的,赵进不就是个土财主吗,难道还能在朝廷大军面前翻天不成?也不看看我们这次来了多少马队,都是精锐啊,赵进才多少”

  “说得也是我就不信赵进这厮能和朝廷抗衡。他练的什么兵,不就是一群农夫而已吗?也就是会摆架子而已,真上了战场,早就抱着头屁滚尿流逃了,哈哈……”前面那个人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最后还于笑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没有再附和着笑了。

  大家就这样沉默着跟着马车一直出了何家庄,走出去好久之后,才有人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惊叹了起来:“也真邪门了刚才下了这么大雨,这马车居然还能走这可是装满了货物的啊,要是在别处恐怕早就陷进去路里了,这路还修得真是不错。”

  “几位第一次来徐州,恐怕还不知道吧,这是那赵进带着人修的好路,修的时候路面有人不断的培土,路边还有排水的沟。他们还说路边这树对路也有好处,可以固本培土。虽然这些云深雾绕的到底咱们不懂,可是这路的好坏是实打实的,大伙都看得出来,要不然,大伙也不会置办这么多的大车,好路走起来就是方便啊”车夫随口感慨说道,说罢还再催了一次缰绳,让马车动得更快了些。

  刚才这雨下得确实不小,路边的沟渠里已经快被雨水填满了,路上倒还好,装满货物的大车一路走来停了没有几次。

  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和马冲昊坐在一辆马车上的徐铁彪突然开口说道:“老马,不,马大人,对你不住,我要带着人回南京了。”

  这话一说出口,满座惊愕,但是马冲昊没有任何反应,并没有回答。走在马车边的马六看了看自家好像还在浑浑噩噩主人,心里一急,忙开口说道:“徐将军,这是何意?大家一起来的,你们南京那边又要分大股,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旁人会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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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五章 哄堂大散

  徐铁彪根本也不理会插话的马六,只是盯着马冲昊说道:“老马,事情你肯定也明白,公爷派我带着人来,是给你壮壮声势,或者顶多打个太平顺风的仗,然后就把好处银子拿了回去分润,不是叫我们来真打的你看看眼下这个局面,他那几千兵吓人啊,我从军这么多年了,就听说当年戚大帅当年带的兵是这个样,你想想,戚少保,那是何等的人物如果这赵进的兵能和当年戚家军媲美的话,我们带着的这小几百骑兵去就算了也是送菜不是?虽然不济事,但这些人是我们公爷和其他几位爷的命根子,死一个,死十个我担得起,要是死的再多,我这脑袋都不够赔的,别说我脑袋了,就算我家公爷那位置都未必稳啊如果你要是不服我这决定,你找公爷说理去,只要公爷点头了,我徐铁彪刀山火海都给你冲,绝没二话”听了徐铁彪这话之后,马六张张嘴没有再说了,他心里知道虽然看上去对方说得豪气,其实是吃定了魏国公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带兵去冒险。说来也对,这些勋贵们的家兵家将,即是自家的产业,某种程度上也是国家的编制,用去做没有任何名义的私斗,如果轻松赢下还好,要是死伤太多,本就会有大麻烦。更何况武功勋贵的立身之本就是这些家底子,如果损失太大,难保国公一族和其他勋贵家族的内部会有难,到时候物议汹汹,如果闹到朝廷去,换了个人来袭爵都有可能。再说了,即便没有这么多朝廷法度上的事情,平日里公爷起居仪仗里,这些亲卫精锐也是要的,太平时节,南京一个祖上传下来的勋贵,就算是国公之尊,但是人在南京不在京城,在朝廷里活动不下什么事情,再加上家里有没有女人在皇宫里得宠,还能靠什么来保住国公的体面和威风,靠什么聚敛好处呢?还不是依靠着几百家兵家将,那是绝对不能轻易折损的。勋贵们在城外圈占田地的时候,需要家兵家将,在城内撕破脸彼此相斗的时候,要靠家兵家将,轮换上做南京守备的时候,想要做事顺便敛财,想要抓住营头,还是得要靠着这些家兵家将。这样重要的家底命根子,平时拿出来摆威风赚好处还罢了,如果真要冒险去拼,而且还是没名没分的拼,那就完全犯不上了,就算徐公爷本人在此,恐怕也是同样的话吧。刚才雨中观阵,赵字营巍然不动,这等森然杀气,让懂行的徐铁彪已经胆寒了,他可是明白,面对这样的兵马,自己这几百骑兵根本没有什么胜算,说骑兵对步卒居高临下优势巨大,可阵列如山,如何撼动如果冲不动阵线,骑兵失去了冲击力,陷在了步卒的战阵里,那怎么还能保住性命?看到这样的军阵,先前那些离谱的传闻一下子就变成了实情,这一路上联想到那些,徐铁彪更不敢动了。所以他很快就横下一条心,不顾面子和交情,直接向马冲昊提出了自己要打退堂鼓。他本以为马冲昊会急眼,因为这一路上他们分润到了多少好处,马冲昊为了笼络徐铁彪他们这个最大的一伙,着实多分了不少,如果马冲昊认真起来,还真是为难解释。但是徐铁彪已经横下一条心了,比起马冲昊来还是国公府的家底重要,到时候就算火并起来,有些事也顾不得了。徐铁彪心里不住的算计,却没想到低头坐在马车上的马冲昊呆愣半天之后,却缓缓点头了,没有生气,甚至连几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这动作顿时让徐铁彪松了口气,毕竟他也不想直接同马冲昊撕破脸。“老马,这次是徐某欠你的情,徐某会记着的。等你回来,下次徐某请你到秦淮河边喝两盅,好好给你告声罪”说完,徐铁彪就不再说话了,情分他已经点到了,也给了马冲昊面子,至于老马还回不回得来,他就管不着了。可马六却急了,因为马冲昊这点头的动作好像整个人没了魂一样,木讷的不像活人,之前那种意气风的豪气已经完全不见了。“他娘的,你说大伙无冤无仇的,这个马冲昊不是设局坑人吗?这里明明是个龙潭虎穴,赵进的小兵个个如狼似虎,是难得一见的精锐,他却说什么过来就能抓人这他娘的倒好,要是真听了他的话去打,别说银子捞补到,我们怕是还要把一大半人折在这里,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公公责骂,不管了,反正老子是不于了,等下马上就点齐人马给带回凤阳去……嘿这等混人,怪不得要从京师被踢出来,我看啊,在南京那边也呆不长”在另一辆马车上,那为从凤阳来的胡千总,却在那里大声骂道,好像是故意要让声音被这边听到。在这种羞辱面前,马冲昊的几个亲信都朝着那边怒目而视,可马冲昊就那么呆愣的低头,没有做任何的反应。他们这些人就这么回到了庄园里,然后马上就给大军的宿营地里带来了骚动。一回到那边,楚千总和施坪敖派出来跟随的亲信,就急忙赶过去回报自己看到的讯息,而徐铁彪和胡千总的两个人则更是毫无二话,直接就传令下去,纠集起了自己的部众。留在这里的各路人马,原本个个都是兴致勃勃,都在那里等待自家人的好消息,等着有人来描述赵字营如何色厉内荏,如何外强中于,如何魂飞丧胆,只要大家到那边吓唬吓唬,立刻就可以把人抓到,然后就等着接收这金山银海。可谁也没想到,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好似一盆凉水,把每个人火热的心思彻底浇灭了。能来这边的,都是各家的精锐,虽然下面兵当成叫花子去养,但他们却都是懂行的,听领和同伴描述那如山战阵,描述那暴雨中的队列巍然不动,这种精悍和锐气,大家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即便那不信不甘心、还要嘟嘟囔囔再去搏一把的,在自家头目的严令下,也只能住了嘴。徐州参将周宝禄派来的楚千总还有狼山副总兵6全友派来的施坪敖,听到了手下的回报之后,早就对马冲昊的做派窝了一肚子火的两人,没有再做任何的迟疑,立刻纠集部众然后下令离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而从凤阳过来的胡千总,因为从头到尾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这次走得也很于脆,只是临走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堆冷嘲热讽,显然对这次毫无所获的远征十分不满。只有徐铁彪这一于人最多,纠集准备花费了些时间,可他们也在临天黑前离开了庄园,集结和开拔的度竟然快得出奇。不过他们的想法也是简单,既然已经摸清楚了那边的情况,那自然还是走得越早越好,留在这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何家庄那伙虎狼扑过来怎么办。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回来后一直昏昏沉沉的,马六伺候着他换上了于爽衣服,还喊人熬了姜汤送过来,可马冲昊只是喝了一口,整个人就晕到了。看到自家主人这个样子,马六当时就慌了,连忙喊人把马冲昊抬到床上,然后安排人去城内请郎中过来,抬的时候摸了下额头,那边已经是火热滚烫,显然是着了风寒烧了。不过马冲昊练武之人,一直打熬身体,风吹雨打都没什么事,这次昨日还好好的,今日里突然就得病了?这只能说是心病了,还是因为看了赵字营的阵势,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之前谋划一切成空,所以才急怒攻心郎中过来一看,只说是感染了风寒,诊脉之后开了药,说得也很明白,这病人身强力壮的看着像是练武的,昏着也没什么大碍,等醒了之后吃药休养很容易就会能恢复过来。等处置完了病情后,郎中急着走,说是进爷那边派人进城,征郎中过去看病,城内所有生姜和治疗热风寒的药材全部被买走,据说进爷的家丁今天都淋雨了,虽然没有几个病倒的,可进爷慈悲,要确保没有万一。事到如今,马六如何顾得了这个,只是花了两倍的价钱,又说了一大堆的威胁的话,才把郎中留了下来,再让他仔细地给马冲昊看了,又抓了几服药备着,就在那里等着马冲昊醒来。锦衣卫这一百多骑里,有六十几人是从南京锦衣卫那边征调的,这帮人当然想着跟随马冲昊建功立业财,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欢天喜地,可事情到了眼下这个局面,他们也明白一切都已经成空了。既然如此,那还不走,还等着这里干什么?这马瘸子就算回到南京之后也会有大麻烦,现在不走,难道等着沾染更多晦气吗?现在谁还在乎这个指挥佥事。抱持着这种想法,几个头目稍稍合计了一番,也都是上马走人,来个哄堂大散。对这些离心离德的人,马六也没有理会,而且就算想拦也拦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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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六章 凄凄惨惨戚戚

  就这么一夜过去,到了七月二十三这天,天气重新变得晴朗,先前的溽热也都一扫而空,居然隐约间有了点秋意的凉爽。也就是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庄园外却来人了,来得不是什么赵字营的家丁,而是徐州知州衙门的捕快们,一下子就来了百多号人,各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管什么锦衣卫,只说这庄子的管事勾结邪教妖人,要抓回去问罪。虽然给出的是捕拿妖人的名义,但是这声势未免太大了些,又不是下乡征粮,又不是缉拿剿灭什么杆子,居然是百多号全副武装的青壮,也不管还有几十名锦衣卫在庄子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闯进来要抓人。看着那些捕快一脸蛮横的挑衅样子,众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这个就是针对番子们来的,可如果阻拦动手,恐怕正和这些人的心意。这么一想,现在谁还有心思去拦阻,即便是马冲昊带来的那几十名亲信也没有动手阻拦。所谓亲信,也是要靠银子和好处笼络住的,这一切成空的局面,又知道了赵字营到底是如何的大虫,就算他们也要考虑后路,不会有人想要给转眼就要没落的马冲昊陪葬。结果,那名哭喊求救的庄园管事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捕快给抓走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被抓走的管事没有被带到城内去,直接就在庄子门口被吊死在树上,一名捕快大喊说道:“这就是吃里扒外的下场做完之后,捕快又把魂不附体的庄户喊过来,说是挂三天以后烧了,然后扬长而去。这些捕快到底是朝廷的,还是赵家的?这徐州到底是朝廷的,还是赵进的?恐怕已经不用问了。“六哥,现在看来,这徐州的案子怕是不成了,估摸着南京那边也有麻烦,咱们就不跟着走了。也请您体谅下,咱们兄弟也有家小,也得弄银子养活老婆孩子,不能轻易就把自己给断送了。现在回北边还能找到差事做,对不住了,将来要是有机会,咱们再来报答老爷的照顾。”看到庄门外挂着的尸体,马冲昊从北边带来的这一于亲信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好在从前的情分还在,客气的和马六打了个招呼,然后自行散掉。马六原本是个沉稳的性子,不过此时更像是心如死灰,这些“亲信”的离开他也没有阻拦,只是和最后剩下的四个自家亲卫说道:“若是那赵进来抓人,咱们豁出这条命不要,也得护住老爷周全”每个人都是郑重其事的答应,不过大伙也知道无非是把这条命交代在这里,算是对得起自家老爷的厚待了。但他们如临大敌的戒备,可根本没有人来理睬他们,倒是这个庄子原本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庄丁庄户,此时也对他们虎视眈眈,显然是恨他们把灾祸给带了进来,还想要抓了自己一行人给赵进表功,如果不是顾忌他们的官袍和手里的刀枪,恐怕就是要动手了吧。先前来的那郎中虽然匆忙诊断,可医术却不差,和他的判断差不多,马冲昊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在临天黑的时候醒了过来,连烧都退了。马冲昊醒来的时候,吓了床边的马六一跳,不过马上就惊喜了。他连忙询问老爷现在身体如何,但是马冲昊却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一丝反应,就那么呆坐低头,好像整个人傻掉了一般。“老爷,老爷”这可把马六吓坏了,急忙去喊,老辈人可有个说法,人急病后容易掉魂,要喊回来才行。因此他根本不敢停下来,一直大声喊着,喊得嗓子都快嘶哑了。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马冲昊总算反应过来,他缓缓地转过了头,眼神呆滞的看了马六一眼,竟然没有任何表情。一看老爷这浑浑噩噩的模样,马六的眼泪都忍不住了,刚要急切询问,马冲昊的神情却活动了起来,呆滞变为了悲戚和绝望,张开嘴“嗬嗬”两声,带着哭腔喊了出来:“这大明的天下,怕是要完了”老爷不着边际的突然一句话,却让马六愣在那里,看着自家主人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马六的眼泪不住的流淌下来,边擦边说道:“老爷,他们都走了,咱们亲军里的,南京那边的、狼山那边的、徐州和凤阳的都散了,就连咱们自己从北边喊回来那些,也有不少狼心狗肺的走了”喊完那句话之后,马冲昊又是出神,听着耳边马六在那里絮叨,他只是摆了摆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们本就是为了利才过来的,现在一切成空,不散又能怎么样?”“老爷,咱们怎么办,这徐州是龙潭虎穴啊您是不知道,今天知府那边还派了个官差,当着我们就把那个投靠的管事给吊死了,这还是官府的捕快吗?老爷,听我一句,这里不是咱们该呆的地方,咱们还是走把”马六语无伦次的说道。坐在床上的马冲昊突然抬起手,用力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一下好大力气,半边脸都跟着红肿起来。这动作一下子让马六愣住了,还以为自家老爷真的失心疯了,马冲昊接下来深吸了口气,用力的晃晃头,肃声说道:“这徐州是不能呆了,咱们要走。”“咱们去那里?”马冲昊的突然正常,而且同意了自己的建议,让马六惊喜莫名,可一旦想到接下来何去何从,马六也是仓皇无比。“当然是回南京”马冲昊笃定地回答。“可咱们”马六有些犹豫了,“咱们还能回去吗?”“咱们做错了什么吗?无非是消息有差,那赵进不是反贼,我们就不抓了,这有什么不对吗?”马冲昊冷声说道。这官府什么时候是讲道理的地方了?马六心里一酸,但是他晃了晃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言语。接着,马冲昊冷笑了声说道:“我还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我不过是领着部下出来一次再回去,有什么不对吗?可有什么公文,可有什么旨意非要我拿下赵进来?没有吧现在我回去,谁也挑不出不是来,什么国公府,什么副总兵,什么守备太监,他们派人出来和我有什么于系,难道他们还能追究我?一追究大家都要灰头土脸,妄动兵马,难道不是错处?本官可有侦缉的职责,回去,咱们现在就回去。”这些言语好像是强词夺理,听得马六有些愣,可久在锦衣卫办差的马六马上就听懂了,脸上有泪,笑意却禁不住浮现。大伙合力来徐州抓人,有说什么赵进谋反,不管私下里怎么勾兑联络,不管对外怎么说,这些都只是大伙私相授受,没有任何公文能够证明,说破天这只是一次众人私下的行动,既然不牵扯到公务,那么就算无功而返也没有什么罪责,甚至相反,锦衣卫还能揪住其他几家的把,官场上的推诿扯皮,用在这个时候很恰当。再说了,聚集了这么多精兵强将,赵进不是反贼谁还是?锦衣卫这绝不是诬告,只是小瞧了赵进而已,深究起来能有什么错呢?“老爷,咱们要不要明天早晨走,您这身子还弱,也得防备赵进那贼子谋害。”一想通了这些关节,马六就感觉身上重新有了劲,连忙说了起来。“谋害什么,真要害我,昨晚上咱们都没命了,怎么会留到今天,给我准备吃的,咱们吃完就走,免得在这里碍眼。”马冲昊已经撑着床板下地,不耐烦的说道。说到这里,马冲昊自嘲的笑了笑,站起来说道:“放心吧,他不会怎么样的。如今咱们已经是落水狗了,那赵进雄才大略,眼里怎么会有我们。”“老爷说的是。”虽然不是完全同意马冲昊的见解,但是既然老爷已经了话,马六觉得自己也只有服从的份了。“真看不出来,这人还是个雄才大略的啊”突然,马冲昊看着门外,自言自语的又说了句。这庄子里虽说没有酒肉,可汤饼什么的置办倒快,给银子后还算殷勤,没多久几个人的饭食都送了过来,大家狼吞虎咽的吃饭。马六倒是吃的不多,他还是有心事的,在那里开口问道:“老爷,这次咱们亏空很大,就算把清江浦那边的存银算上轻骑轻装行动,那几万两银子肯定不会随身携带,就那么放在清江浦存着,各方都留下人共同保管,按照事先说好的,属于马冲昊这边也有两万两上下,不过,两万两说起来是比大数目,但是用这两万两来支付这次无功而返的开销的话,恐怕还是不太够的。听到这话,马冲昊只是冷笑了声,摇头说道:“你以为还有咱们的?”老爷这样说了一句之后,马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脸上也骤然涨得通红。“那帮先走的混账畜生,肯定先把咱们的银子也吞了难怪一个个的都走得这么急,原来都是去存了抢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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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七章 居然如此

  这些人来徐州本来就是来分钱的,如果徐州分不到,肯定也会去到清江浦分,一想到这么多银子被人平白夺走,马六也是急了。“老爷,咱们别呆了,赶紧回去吧,别让他们真抢走了?”

  “现在走还有什么用?别人可比我们快了一天再说就算赶到了又怎么样?不过你放心,徐铁彪他们也得不着好。”可马冲昊脸上的冷笑更重,不屑的说道:“做成了有好处拿,做不成还想占便宜,你以为清江浦那些生意人是吃素的吗?”

  “老爷的意思是”

  “那帮生意人知道消息肯定比他们到的时候早,等他们到清江浦拿银子,只怕就要撕破脸不认了。”马冲昊冷声说道。“哼,这些无情无义的混蛋,到时候也别想讨到好”

  清江浦豪商有自己的靠山,有自己的武力,拿了赵进大家分肥自然一切好说,拿不了赵进,从前商议的东西当然不会再当回事,徐铁彪胡千户他们若是想要强抢那就必然要火并一场,现在士气精神全都消散,还有事后的手尾没有收拾于净,谁还敢硬来,而且看当日里大市外的局面,只怕硬来也未必就有便宜赚这个亏,这些人是吃定了

  一想到这里,马冲昊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

  吃完东西之后,马冲昊的精神好了很多,那边马六花了三倍的银子,让庄客们把自家的坐骑伺候好,还补充了些于粮,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马冲昊看了看还自己的亲信,摆摆手说道:“脱了衣服吧,来时候穿着飞鱼服是威风,这当口穿着就是招祸了,脱下来吧”

  看着马冲昊还是这么镇定自若,大家也不那么惊慌失措了,各自照办,然后上马沿着官道向东而去,这就是要连夜离开了,也多亏赵字营在徐州的路修得好,不然突降暴雨,他们骑马都未必能走得了。

  七月二十二赵进雨中校阅,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而近五千家丁在下面巍然不动,这场面没多少人看到,这些赵进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只不过这个场面却赵字营自家变得更加凝聚奋进。他没想到,只是一场阅兵,居然就在敌军那里产生了如此大的震撼,直接就让他们打了退堂鼓。

  但雨停不久,赵进还是让各队回归营房,抓紧换上于衣服,伙房急忙烧水烧制姜汤,头疼脑热感染风寒在这个年头可是会要人命的。

  平时待遇最好的亲卫队则是不动,等前面各团各队准备完毕之后,再行收拾,就是害怕马冲昊这一队的突然袭击

  幸运的是没有什么袭击,同样幸运的是,赵字营的兵丁平时吃得饱,训练的精壮,身体都相当硬实,暴雨淋头大家大多都没什么事,只不过晾衣服烘烤衣服是个麻烦。

  就这么到了夜晚,天气虽然变得凉爽,可赵进等人却是战意昂然,没有丝毫的懈怠,只要对方过来,等待他们的就是迎头痛击。

  几名伙伴轮流值夜,随时准备战斗,不过在夜深时候,却等到了那边的消息,说是锦衣卫的这伙人马已经踏上回程了,庄子里面最多不到百人。

  难道是兜了个大圈子,准备迂回攻其不备?赵进等人当时就想。

  可从这时开始一直到第二天,从各处不断的快马回报消息才知道,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兜圈子迂回,而是一路朝着邳州方向去了,看样子是在撤退。

  等到七月二十三日夜中的时候,大家终于得到了确定的消息,过来的大队人马已经进入了邳州境内,而马冲昊也从那个庄子离开,同样是朝着东边去了。

  这些消息让赵进和伙伴们面面相觑,愕然不已,都不知道生了什么,前一天还气势汹汹的扎营临战,突然间就走了,这实在是古怪诡异。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些集合起来的官军,已经放弃了打下赵家的想法,而是各自归营了。

  即便如此,赵进依旧不敢大意,提防着官军可能在玩什么诡计。可是小心归小心,原本全面收缩待战的策略却是要改了,在他一声令下,赵字营的各路侦骑探马蜂拥而出,传信的快马也是朝着四面八方而去,要消息,要动向。

  此时,沿途的各家豪族也得知了官军无功而返的消息,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能让如此实力的官军无功而返本身,就足以⊥这些豪族给吓破胆了,他们连忙又重新同赵家军合作了起来,也让赵进的耳目更加畅通了。

  南京来的大队人马沿着运河一路南下,马不停蹄,而凤阳府的人马在邳州和大队分开,在睢宁县进去了凤阳府境内,锦衣卫的番子们跟着南京的大队一路走了,狼山副将的人也是这个方向,而徐州参将的兵马则是在邳州军营就地驻扎。

  这些消息和动向不断的传回来,到这个时候,赵进和伙伴们才相信,官军阵营中的确出了变故,这次针对赵字营的行动无果而终了,而且结合从南京那边传来的消息,的确没什么新的针对赵字营的大行动。

  赵字营松了口气,但徐州境内和周边各处的土豪士绅们紧张起来了,原本情理之中的翻盘和变天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依旧不变,那他们之前鼠两端的表现,在赵进眼里会被当成什么?不止一个人在这样想。

  为什么气势汹汹来了,又好似雪崩一般的急退,这个大家都是好奇,各路人马撤退的沿途上多是豪强和江湖杆子,打听消息容易的很,加上徐州参将的兵马本就在徐州邳州之间,相熟的人不少,自然要去打听,要去询问,然后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消息。

  军阵如山,巍然不动,电闪雷鸣丝毫不能撼分毫,这样的强军谁敢去碰,大家都是为了财为了养家糊口,何苦要在这样的强军阵势面前粉身碎骨,若有一丝胜算大家也敢拼命,可怎么看都是十死无生。

  然后这些消息越传越是离谱,什么那些官面上的人在雨中看赵字营的校阅,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间,能看到一条黑龙在阵势上空飞腾蜿蜒,什么雨声中听到虎啸阵阵

  这等荒诞的传闻自然有人信有人不信,可有一点大家都能确认,这汇集了南直隶军中精锐的近二千精骑,被赵字营的力量震慑,不敢进,只敢退连打都不敢打一仗就作鸟兽散了

  消息和真相迅的蔓延开来,一直在为官军的行动而深深迷惑的赵进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刘勇很是惭愧的请罪,说是自己无能让敌人居然混进了离这么近的地方,差点就造成了闪失。而赵进回答的却很简单,他说他们也只能在这个距离了,不可能再进一步,这不是你的差错。

  既然官军已经退走了,那赵字营就没必要客气了,内卫队和城内的捕快去那个庄子又是重新梳理了一遍。当日宰了那个投靠的庄园管事是赵十一的自作主张,免得再有更多的人出纰漏,这次则是共同的行动,一个个庄客问下来,总有人听过这些骑兵们的谈话,验证了真相。

  赵字营的家丁居然这么强?原来大家都知道他们强,现在大家终于知道他们强悍到了什么地步,这可是魏国公府、狼山副总兵、徐州参将、锦衣卫衙门、凤阳守备太监一起凑起来的精锐骑兵,这么一股可以横行南直隶,甚至横行江南的强大力量,居然在看到了赵字营的军势之后,连战都不敢战,直接就被吓退了?赵字营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了?

  从北到南,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消息,然后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赵进不久前有了个儿子,名字叫做赵龙。

  这时候又有传闻出来了,说是当日校场大阅,暴雨倾盆,正在襁褓中的婴儿赵龙,突然大声啼哭,伺候着的奶娘和保姆看到一条黑龙从窗户钻了出去,还有什么降生前梦到神佛,什么半夜光,什么香风阵阵之类的。

  荒诞不经的传闻没有人理会,可整个南直隶和徐州相关的地方都已经疯狂起来了,进爷有了儿子,那大家肯定要送礼,这次锦衣卫领着人北上徐州,大家多少都有观望风色,见风使舵小动作,趁着这个机会,快送重礼弥补关系,别耽误了以后财,别耽误了以后活命。

  尽管七月二十二之后,南直隶处处有雨,可每天官道上都是急忙赶路的马匹和大车,比原本还要忙碌了不少,大家都是急忙去徐州送礼,去徐州磕头。也亏得进爷修的这么好的路,才没有让道路被这些送礼的大车给瘫痪掉。

  除了这些考虑之外,大家都意识到一件事,赵进有了儿子,赵字营的盘子更稳了,看来将来至少也能够成为一方势力,眼看这天下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说不定以后就……更有考虑长远的,开始琢磨赵进的几个伙伴,这可都是值得结亲的好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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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九章 回程

  冷落了没有几天的何家庄集市和盐市重开,大家争先恐后的回来了,那些盐商们不管赵进提了什么样的条件,都是满口答应,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一个劲儿地想要讨好进爷。钱财是小事,性命是大事,得罪了赵进,事后想想就浑身冷汗。

  在这样纷乱喧闹下,已经没有人注意到马冲昊等人的动向了,这等人理会他作甚,害得大家陷入险境,这等人死活和大家没什么关系了。

  马冲昊一行六人,从徐州城西的庄园到邳州用了一天不到,但从邳州到清江浦,却走了整整七天。

  为了不让人注意,为了尽可能的掩人耳目,换成便装,甚至连马匹都丢弃不要,在这片区域,纵马疾奔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马冲昊一行人戴着斗笠,背着包袱,看起来和普通行商没什么区别,甚至走得也不是那么急,就这么来到了清江浦境内。

  在清江浦这边打听消息很容易,果然如同马冲昊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前面几路人马来到这边,想去存银的地方拿银子,却和商会组织的大队人马对峙,到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什么也没捞着。

  据说当时场面很是盛大,所谓的大市护卫都已经刀枪出鞘,然后大车行的马车把周围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让骑兵根本跑不起来,看上去随时准备火并的样子。更离谱的是,山阳秦守备也带着兵马来了,说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要是谁敢白日抢劫良民,就要问问他们的刀枪答应不答应。

  商会纠集了近四千人,而徐铁彪的骑兵加上狼山副将的骑兵,也就是一千出头,而且双方还不是一条心,盐商的那二百余人早已经跑回了扬州了,狼山这边和山阳守备本就一路,根本就没办法指望,再加上这些官军又要想着接下来怎么应付赵进,更是没心思打了,灰溜溜的离开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虽说在马冲昊的预料之中,可这也不值得高兴,因为钱还是落不到他们的手里,只能进入商会头脑和山阳守备的腰包。

  顾不得想这些丧气事了,马冲昊一行六人在清江浦直接换乘民船,乘船一路到南京,这是最方便的走法,骑马的话,想在江岸那边带马上船很是折腾,也太过扎眼。

  清江浦是漕运节点,北上的民船到此为终点,只能折返,从清江浦往江南和水路沿岸的船只成千上万,搭船上路的人也是成千上万,混在这里面,肯定没什么可注意到的。

  上船之后,客人还没有坐满,船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行,马六本来想花银子把船包下,不过却被马冲昊制止,眼下这个局面,一切引人注意的事情都不能做,一定要小心才是。

  66续续又来了客人,有一名僧人身材高大,看着很是显眼,却是说一口河南话,自称是去福建那边挂单的,这来历也是清楚,估摸着就是嵩山少林去泉州同宗那边的,还有一个让人注意的是个年轻书生,布衣青衫,长得虽然俊秀,看着却不是世家富贵人,京师口音,自称去南京访友求学。

  大家萍水相逢,少不得攀谈几句,不过交浅言深,大家也都不是初次行走,说几句也就沉默下来。

  船只启航,一路向南,雨后涨水,船行水上走得也是很顺,大家一路无言,就这么走走停停。

  等经过扬州的时候,船只过江要补充些食水,还有些人下船,有新客上船,在这边要耽误了一天,船家和乘客交待了,可以上岸游玩,只需要在开航前回来就好,马冲昊带着人上了岸,打听了下消息之后,又是回到了船上。

  一打听才知道,扬州城眼下就有一桩大事生,原来的扬州第一家冯家这几年一直不顺,夜里遭贼,老少两代家主暴毙,然后这现任家主冯金德也得了急病,这两天没撑住也去了,正在出大殡。可让扬州百姓唾骂的是,继任的家主居然不在家服丧,反倒带着人去什么徐州,说是要给当地一个什么土豪去贺喜,真真没有良心。

  听到这消息之后,马冲昊和马六也是无言,他们在江北见过冯金德,年纪大了些没错,可身子骨硬实得很,喝酒玩女人样样在行,怎么就暴毙了,要说老人身子骨有风险也不奇怪,可结合这个继任的朝着徐州赶,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满盘皆输”马冲昊黯然叹了口气,不过这阵子他都丧气得有些习惯了,所以很快就强打起了精神,早早的就回到了船中准备休息。

  尽管船上没有什么人认得,应该已经安全了,可事关性命,马冲昊几人还是小心异常,他们六个人在船舱中分做两班,一班睡一班醒,随时保持警惕,而且睡觉绝不脱掉外衣,兵器也不离手。

  一夜过江,看着不远处的江岸,马冲昊神色阴沉,心里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辛辛苦苦筹划近一年,在六月末出,在外一月,本以为是必成,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一开始自己是何等的神采飞扬?在途中自己又是何等的意气风?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景象,马冲昊都有些觉得恍若隔世了。

  如果能把赵字营钱财和产业全部拿到手里,自己就有了大本钱,然后可以回到京城,靠着这笔巨款开路,不管是和内宫大挡还是东林党人,都可以搭上关系,他们肯定也要借重自己在锦衣卫里的人脉和办差的手段,还有财势,绝对会信重自己。

  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借势上行,做成一件件大事,一展心胸抱负,做功业,求富贵,成大名。

  到了现在,万事成空,什么谋划都已经付诸流水,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想未来的飞黄腾达了,连现在的地位能不能保住都还心中无数。

  更别说尽管已经过去了快有半个月,可当日观阵所见依旧清晰无比,好像片刻之前,马冲昊无比清楚的记得,当阵列站成的时候,自己已经胆寒,等看到雨中的巍然不动的时候,自己已经丧胆。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兵马?大明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这还不是官军,还不属于朝廷。

  看到这一支兵马的时候,马冲昊瞬时间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有赵字营在,自己能回到京城又如何?能巴结上大挡,能搭上东林又能如何?能够打赢这样的兵马吗?如果打不赢,那根本就做不了功业,根本求不得富贵,有这个赵字营在,那就万事是空哎,万事皆休了

  “老爷,就要到码头了”马六在身后说道,他语气里有如释重负,在江北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好似敌国,现在到了南京,总该万事无忧了。

  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点点头,咬牙说道:“等咱们回去,一定要砍几个脑袋,不然这帮没眼色的肯定要翻天。”

  徐州这件事没有做成,不要说什么国公和其他勋贵,南京锦衣卫内部也要闹起来,所以马冲昊早在船上就已经准备了雷霆手段,稳固住地位之余,顺便拿他们来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就在他还在遐想到时候如何处置那些浑人的时候,船身突然一晃,然后船家吆喝,这船已经靠上了渡口码头。

  因为是早上,码头上没有多少人,所以马冲昊一行人下了船,都是伸了个懒腰打了哈欠,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好像有一种重见天日再世为人的感叹。

  他们一路上紧张提防了半个月,生怕一不小心就失陷在江北,提心吊胆这么久,这下总算回到了自家地盘,那赵进再神通广大,难道还能把手伸到这边来。

  其他的乘客也从船上下来了,那名高大的河南僧人下了船,合十谢过船家,那位青衫年轻士子则是笑着下船,好奇的张望四周,边上又有一条小船靠岸,不过船上只有两个壮汉下船,而且没有离船太远,僧人和士子不漏痕迹的看了眼那船,然后朝着马冲昊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渡口上响起惊叫,沿岸船只也是一片慌乱,却看到一艘大船靠岸而来,似乎没什么章法,惹得大伙都纷纷闪避。

  “碰”的一声闷响,船舷挨到了渡口石头沿,心细的都能看到船板已经碰裂了,船上急忙放下跳板,却有人急火火的牵着马向下走,这人居然穿着飞鱼服,是锦衣卫的番子,难怪在路上这么横行无状。

  大家细看之下,他牵着的马匹浑身是汗,口鼻喷吐之间都有白沫,懂行的都知道,这马匹已经接近脱力,再折腾眼看就要累死了。

  可那个急火火的番子却顾不得这么多,他牵马下船,然后用马鞭又是狠狠一抽,驱动坐骑前冲,惹得渡口上刚下船的众人急忙闪避。

  只是那马匹根本撑不住了,跑出去十几步,就哀鸣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眼见已经活不成了。那番子却好像顾不得这么多,也没有拍打身上的尘土,扔掉了马鞭,爬起来就要朝着南京城池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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