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0
  第七百七十九章 潞王府

  仪卫舍人是王府内的武官,自从藩王三卫撤销之后,就只有几十名仪卫舍人负责护卫和戒备,人虽少,品级却不低,大都是百户和总旗的世衔,但大多都是混日子的废物。

  “在长史面前那里当得起,叫我小乔就好。”这位乔百户满是恭顺恭敬,可他的凶悍模样做出来,却显得别扭异常。

  司文轩摇头失笑,伸手示意乔百户坐下,开口调侃说道:“说了多少遍,这小乔是周瑜的娘子,你想被人当成娘们吗?”

  那乔百户一愣,也是哈哈笑了,等笑声停歇,司文轩开口说道:“你得空去单县、鱼台那边看看,有人对王府的庄子不利。”

  听到这话,那乔百户眉头登时竖起,横眉立目的说道:“谁吃了狼心豹子胆,居然敢碰咱们王府的产业,属下今晚就出,带几个脑袋回来。”

  右长史司文轩点点头,府里的几位仪卫舍人里,这个乔百户的家境最差,做事也最为心狠手辣,和绿林江湖还有地方上的官兵都有勾结,其他仪卫舍人家境富裕,只想在王府里过太平日子,而这乔百户却是穷怕了的,只要好处给足,什么事情都会去做,因为这般,司文轩用这个乔百户最为顺手,乔百户对这位右长史也是巴结的很。

  “咱们王府里,遇到吃用财货,那是人人当先,真要去出力出血做点事情,没有一个肯靠前的,也就是你还有股血性,这次别太少人过去,你那些朋友多带一点。”司文轩看似无意的说道。

  两人打交道多了,话里的暗示自然明白,多带一点朋友,自然就是那些山寨杆子之流,还有那些不是盗匪胜似盗匪的官军,带着些人去就是要大开杀戒的,多流血,多掉几颗脑袋,把局面镇住,但这么说的话也同样说明,那边的局面有些难缠,不杀人不行了。

  若是从前,乔百户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可现在却有些为难,于笑着说道:“长史,不是属下推搪,在这个时候,属下实在召集不了太多人手,各处都不太方便。”

  司文轩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冷冷的看着乔百户说道:“不是花费银子就可以吗?你们每次去远地的庄子上犯案,每次人都不少,怎么这时候不方便了?”

  声音突然转冷,乔百户本就挨了小半边屁股坐在那边,慌不迭的站起,别看他是个凶悍武夫,对方是个养尊处优的文官,但在这司文轩面前,乔百户乖巧的很,他惶恐的连连解释说道:“长史误会了,长史或许不知道,在腊月时候,咱们兖州府各路杆子,不,各路那个什么人马,都折损了不少精锐,又有人看出空子,报仇吞并,正是打的厉害,实在是调不出人来。”

  “鲍参将那边呢?”司文轩皱眉问道,兖州府有鲁王府、衍圣公孔府,又有济宁州这等枢纽,山东官军有三分之一都在此处,单独设了个分守参将在这边。

  说到这鲍参将,乔百户脸上苦笑更重,摇头解释说道:“老鲍那边更惨,他自己手底下,连同下面千总、把总的家丁亲卫,折损了差不多八成以上,根本腾挪不出人手,现在正手忙脚乱的报瘟疫暴病呢”

  听了这些,鲁王府右长史司文轩也是瞠目结舌,顾不得怪罪,身体前倾,好奇问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没听到剿贼大打之类的,也不该这么凭空火并啊?”

  “据说是咱们兖州府的各路人马要拿什么悬红,去围杀一伙徐州来。”乔百户本身也是在江湖绿林打混的人物,对这等传遍兖州甚至山东的大事自然明白,可才解释了一句,就被皱眉的司文轩打断。

  “你说是徐州的?”

  “对,就是徐州来的,那位可是徐州地面的龙头,年纪轻轻就有了好大场面。”乔百户急忙说道,说到这里,却看到司文轩摆手,连忙停住。

  “你带几个伶俐的角色,今晚就去单县和鱼台那边,不用你去打打杀杀,你把徐州那边的事情好好打听下,我就觉得古怪,怎么咱们山东的营生,总有这帮徐州人掺合起来。”司文轩沉声说道。

  木淑兰心境的平复比赵进想得要快,二月底的时候,木淑兰就主动提出来要见郑全等人,按照这世上常用的分法,郑全夫妇其实就是木家的家臣家将,说好听些,其实是一家人。

  按照礼数,木淑兰见郑全一家的时候,中间连帘子都不必挂。

  场面很是感人,最冷静的人是郑全的一儿一女,因为他们对木淑兰实在没什么印象了,而郑全夫妇则是跪地大哭,木淑兰的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这次见面实际上就是定下了安排,从今之后,徐州闻香教的教务就由木淑兰主持了,虽然木淑兰这些年一直被他的叔伯变相软禁,但木淑兰的确学了很多东西,询问郑全几句之后,郑全就又是跪了下来,这次不是激动,而是惶恐

  教门这一套做法和内卫队那边差异很大,自成一体,而这郑全开始就在最下层,一直靠着些经验和见闻来做事,也难怪被山东那边渗透的千疮百孔,郑全不懂,木淑兰却掌握着所有的规矩和细节,还在这几年被软禁的日子里有所学习。

  “如果你要做什么,问过我之后,可以调动内卫队和云山行的人。”在会面的时候,赵进一直坐在旁边,听到木淑兰指出郑全所做的错处后,他淡淡话。

  郑全始终在和稀泥,原本担任香主的人不少被留用,这就肯定是良莠不齐,而且郑全没有重新改变联络的暗语暗记,当然,郑全也不懂这一套的规矩,更没有人来教。

  这次的会面赵进不是主角,他一直坐在一边旁听,赵进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郑全的儿女身上,郑全的儿子郑林今年十五岁,长得有些瘦弱,他算是自己人,所以从一开始就送到学丁队那边学习,不过在学武上的确没有什么天赋,很早就去了云山行那边学记账管事,据说做事谨慎细密,很受人欣赏。

  不过赵进也得到过刘勇的禀报,这郑林早就是内卫队的家丁,虽然武技说不上太过高强,但心思缜密做事不出错,将来前途远大。

  至于郑全夫妇的女儿郑小花则是个长相平常的女孩子,这次领来见面也是按照时下的规矩,想让这郑小花来做木淑兰的丫鬟,木淑兰笑着答应了。

  赵进知道木淑兰的心思重,现在赵家的内宅奴仆丫鬟绝大多数是徐珍珍带过来的,真正算赵家人的也就是伺候赵进母亲的赵三婆娘和孟子琪。

  尽管徐家出身的丫鬟仆役早就得了吩咐,各个对木淑兰恭敬无比,但木淑兰还是和徐珍珍提出,说是为了让徐州闻香教众更加忠心,所以要选些教众的女儿做家中的侍女,算是人质,也算拉近彼此的关系。

  话讲得很大义名份,但真正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的很,不过徐珍珍对这个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含笑答应,同时提醒了句,说教众出身低微,家里的女孩子很可能不懂规矩,要木淑兰好好调教约束。

  妻妾之间的机锋肯定是有的,不过还到不了冲突的地步,赵进能看得明白,却懒得理会,不管是徐珍珍还是木淑兰,做事分寸都把握的很不错,她们之间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去解决。

  “进哥,现在徐州和周边地方,对咱们忠心的教众是有的,但三心二意的更多,徐鸿儒派来的奸细就藏在这些三心二意的人里,有些人其实未必是安插过来的,但徐鸿儒那边下令,他们却不敢不听。”木淑兰分析的很有条理。

  “妾身现在能做的事情不多,先找出真正忠心的教众来。”木淑兰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对于木淑兰梳理和掌控闻香教的举动,赵字营自然是要全力支持,不过看了木淑兰和郑全夫妇的交流,赵进知道以后自己不必关注太多了。

  天启元年三月初二,赵进的亲卫队忙碌的热火朝天,看到这幅景象,熟悉赵字营体统的人就知道,赵进要离开徐州了,只是不知道去往周边的那一处,原本就有清江浦、宿州、骆马湖东岸庄园几处猜测,现在又要加上个山东四县,实在是摸不准。

  “进爷,有人求见。”

  赵进正和王兆靖与如惠商议云山行宿州分店的开设,却有家丁通传,还没等问什么人的时候,那家丁又开口说道:“来人说是河南潞王府的典宝管事,带着六个随从,是昨晚才到的,刚才指名道姓要见进爷,说话间不是那么客气

  “潞王府?典宝管事?”赵进皱起了眉头,屋中几人下意识的看向站立一旁的牛金宝,在赵字营的地界,也就是这牛金宝和潞王府有关系了。

  “大哥,这典宝管事是藩王府中管着财货产业的人。”王兆靖解释了一句。

TOP

0
  第七百八十章 笑面相对

  赵进突然笑了,屋中诸人都是一愣,都觉得古怪,这可不是笑的时候,赵进开口问那通报的家丁道:“如果这个人不说自己是潞王府的,他这么不客气,你是不是直接就把人打出去了?”

  家丁也是愕然,琢磨了下才有些窘迫的点头,闷声说道:“小的想,这王爷什么的肯定都是大事。”

  “你没什么错,不用慌,你现在把人领到这边来就好。”赵进笑着说了两句,那通报的家丁松了口气,连忙离开

  等这家丁离开,赵进转身看向王兆靖和如惠,他们两人也都是眉头紧锁,神情肃重,赵进边摇头边笑:“看到没有,不管是他还是你们,平时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但一扯到藩王,各个都缩手缩脚,我就是因为这个不急的。”

  这话最后一句说得没头没脑,不过王兆靖和如惠却能听得懂,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王兆靖咳嗽了声,刚要开口,一向沉默的牛金宝却闷声说道:“老爷,小的要不要回避下?”

  “为什么要回避,万一等下有什么危险,你岂不是失职?”赵进难得调侃,不过屋子里却愈安静,大家都能感觉出赵进有点暴躁。

  没过多久,潞王府的典宝管事被领了进来,一看这位身材体量,就知道是个管财货进出的角色,小水缸一般的粗腰,满面油光的大胖子,穿戴很是富贵,神情倨傲异常,走进屋子之后先不去打招呼,只是冷着脸说道:“周某有个贴身伺候的长随,很多事得他在身旁才能办,赵赵公子能不能行个方便,让他进来。”

  赵进坐在那里,王兆靖和如惠站在他身后,牛金宝、孙大林和孟志奇则是环绕,听到这周管事的话,赵进笑着点点头,身后家丁立刻过去安排,那周管事也没有拱手抱拳,只是气哼哼的找了椅子坐下,嘟囔着说道:“一个乡下地方架子就这么大,见到王府来人居然还敢搜身。”

  从头到尾这肥胖管事也没想着见礼问候,王兆靖和如惠的眉头都已经皱起,赵进则是笑嘻嘻的,片刻之后,管事的长随也被领了进来,是个精于的中年人,进屋之后就是眼神乱飘,到最后却盯在了牛金宝身上,死死盯了会,然后才走到那周管事的身后,并且凑到周管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说什么大家能猜到,只看着那周管事的神情迅骄横起来,先看了那牛金宝一眼,然后开口说道:“赵进,你知道杀害亲王部属是大罪吧?”

  “形同谋反,这个我知道。”赵进笑着说道。

  “窝藏这等反逆,就是同党的罪过,就要被杀头抄家,甚至要灭九族的,你可知道吗?”

  “当然知道。”

  周管事说得咄咄逼人,牛金宝脸色阴沉的快要黑了,而王兆靖和如惠脸上则是露出不屑,只有赵进脸上一直带笑

  现自己这咄咄逼人没什么效果,周管事又看了牛金宝一眼,放缓了口气说道:“看你们小小地方,在徐州经营出一方局面也是不容易,各个有家有口的更是艰难,周某也不想做什么绝户事情,周某刚才那些话想必你们也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酒坊和盐市这两个买卖,你们让出来吧”

  话突然有个转折,这酒坊和盐市是何家庄的两大财源,这周管事开口就要让赵进让出来,赵进脸上依旧带着笑,他身后的人也都平静下来,看着赵进和身后诸人的表现,这周管事却莫名的有些焦躁,不过还是按捺住性子说道:“若是你能把集市的一半送给周某,盐市也可以留个一成给你。”

  “说完了吗?”赵进开口问了句,周管事满脸都是诧异,他身后那个精于中年人也是愕然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赵进这句,只是下意识点点头。

  赵进回头看了看王兆靖和如惠,又看看牛金宝和孙大林、孟志奇,牛金宝此时已经镇定下来,王兆靖忍不住笑了下,如惠也是摇头笑,赵进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笑声中,周管事和身后那长随满脸愕然,然后变得满脸怒气,笑声停歇,没等这周管事开口,赵进笑着问道:“这金山银海的产业,你说要就要,凭什么呢?”

  周管事再也忍受不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浑身肥肉都跟着颤抖不停,指着牛金宝说道:“这凶徒杀害潞王亲属性命,这就是谋反大罪,你收容这等重犯,同样和谋反有了牵扯,周某好心好意为你着想,让你拿家产保住自己平安,没想到你还这么嚣张,真是不知道死活”

  “既然都说我谋反了,你还敢来反贼的宅子里,你胆子不小,也是不知死活吗?”赵进笑着反问。

  这话说得那周管事和身后长随脸色煞白,身子激灵了一下,随即那周管事就咆哮了起来:“我是潞王府的典宝管事,是正经的藩王属官,你敢碰我,你想造反吗?你想抄家灭族吗?”

  这边动静一打,外面立刻有几名家丁拿刀出现,赵进无谓的摆摆手,家丁们点头退下,周管事面对赵进,自然看不到这一幕,不过赵进摆手也没有停下,却是赶人的手势了,脸上笑容仍在,却变得很无趣:“也就是这点本事而已,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你们走吧”

  “你”周管事窒了一下,随即暴怒,指着赵进说道:“你个不知死活的混货,给你活路你不走,老爷我这就去衙门告你,等抄家灭族的时候,等你跪在法场上的时候,哭都来不及了,识相的就把集市过户给我,这庄子的田产也给我,我”

  “走吧,走吧,我这边还有事要忙。”赵进有些不耐烦的摆手。

  “你”周管事气得七窍生烟,胸口不住的起伏,可毕竟在别人地盘上,而且他回头瞥了眼,也看到虎视眈眈的带刀家丁,更别说赵进身后的那胖大汉子神色更不善,好汉不吃眼前亏,周管事深吸了两口气,咬牙指着赵进说道:“你等着千刀万剐吧”

  说完之后,恨恨离开,那中年人扭头盯着牛金宝看了几眼,这才快步跟了出去。

  等人出了屋子,赵进笑着说道:“他们仗恃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潞王府的权势,他们以为靠着这个就可以行走天下了,只觉得天底下唯我独尊,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无用的废物。”王兆靖轻蔑的说了句。

  倒是如惠开口问道:“老爷,就这么放他们走?”

  “既然没撕破那一层,该顾忌的还是要顾忌。”赵进简短回答了一句,然后转向牛金宝那边说道:“你来办这个事情,等他们离开徐州再动手,需要人的话找兆靖这边调配,不要留活口就好。”

  牛金宝躬身答应了,脸上表情依旧平静,可如果细看的话,却能看出些轻松来。

  “老爷,那施坪敖算钱粮给养倒真是一把好手,咱们家丁团队的粮草调配,被这施先生理过之后,比从前顺了不少。”如惠笑着转了话题。

  “慢慢来,现在那马冲昊都已经沉下心做事了,这施坪敖早晚也能为我们所用。”赵进笑着接口说道。

  这时的刘勇却去了孔家庄那边,那里和曹县以及鱼台交界,正好布置些事情,他留下在何家庄这边值守的却是马冲昊。

  本事就是本事,尽管马冲昊在内卫队里不怎么被人喜欢,可他办差的本事比一般的内卫队家丁,甚至是资格老的头目都要强很多,武技相当出色,尽管一条腿不太利索,可放对单挑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加上这官场中练出来的察言观色,让他在内卫队里的人缘越来越好,在其他各处也越来越多的人觉得他不错。

  领着各路人马威逼徐州,险些让徐州赵字营陷入绝境的事情,自然很多人记得清楚,不过这件事也在逐渐远去,马冲昊也是身份得到验证的自家人,他的境地越来越好,不说和同僚之间,刘勇就不止一次的在赵进面前夸过马冲昊

  潞王府的管事趾高气扬的兴师问罪,又是气冲冲的离开,然后在何家庄直奔徐州城而去,这一幕自然被马冲昊掌握,事情到这个当口上,马冲昊能做的也不多,不过他却把赵进的心思揣测的很明白,没有阻拦这几个人,而是安排人去给徐州城那边报信。

  和热闹的何家庄相比,徐州城这边则是冷清的很,好在客栈什么的都还算完备,那周管事天黑之后才赶到徐州,只得在城外的客栈中住下。

  才安顿下来,这周管事就把六个随从集合在一起,神情慎重的嘱咐说道:“何家庄富成什么样子你们都看到了,那酒坊那盐市还有集市都是银子流成河的地方,等着把这赵进拿了下狱,这些东西都得罚没,成了王府公中的东西,咱们能落下什么,不如提前先卡下来些东西,随便几样,咱们一辈子几辈子都吃用不尽”

TOP

0
  第七百八十一章 赵家的徐州

  大家都是兴奋的点头,周管事又做了些安排,众人都是点头答应,各个赌咒誓不泄露真相,这才各自回去,不过得知自家马上就要大财了,这一晚上肯定谁也睡不着。

  “你确定那胖大汉子就是那凶徒?”

  “请周爷放心,当日里小人曾去这凶徒的破庙,别看现在收拾的于净了,可这凶悍样子却一点没变。”

  问答确定之后,那周管事才算了放下了心,花高价在柜上弄了一斤汉井名酒,喝完大睡。

  第二天一早,周管事这些人就去城门那边等候,耽误不起,能让本地的官府捉拿反贼,那么就有上下其手的机会,如果等潞王府的大人物出面,那这何家庄的偌大好处,就轮不到下面的人分了。

  一于人急匆匆的到了徐州知州官府门前,直接对门前值守的差役说道:“我等有大案要报官,快些带我去见你们大人。”

  在衙门里当差,能在大门前值守的差役年纪一般都偏大,遇事不慌,知道怎么应对,可这徐州州城衙门的门前值守差役却都是青壮汉子,周管事那里顾得上理会这个。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太爷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滚出去,小心老子动手”台阶上那差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反问说道。

  周管事一于人没想到被这么不客气的对待,各个愕然,随即就是大怒,潞王府众人在卫辉府甚至整个河南地界都是横行,小小一个徐州的差役怎么就这么猖狂。

  “这是谋反大案,耽误了要出大事的。”

  “滚”

  这边按捺性子的呼喝却让那差役大怒,直接把手边的黑漆大棍抄了起来,朝前就是一扫,让周管事一于人慌不迭的后退,却看到周围也有几个差役神色不善的靠过来。

  “我们是潞王府的,潞王你知道不知道,那是当今万岁爷的叔叔,我们王府里的人被认杀了,那凶徒就在你们徐州,再不去通报,到时候这罪过也要算在你身上,你知道不知道”周管事快要气疯了,心想这徐州到底是个什么荒僻所在,怎么上上下下的人都没个规矩

  听到“潞王府”这三个字,那差役停了手,皱眉看着周管事,嘟囔着说道:“山东那边的来徐州猖狂什么。”

  这位倒是把潞王听成鲁王了,周管事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那差役说道:“快带我进去,不然事后扒了你的皮,这是牵扯到亲王的谋反大案,你们知州若是不尽心办理,也要倒霉的,你也得千刀万剐。”

  “你吓我吗?外面等着”那差役被说得有些畏缩,不过还是嘴硬不输阵,只是让周管事他们在外面等候,自己转身小跑了进去。

  没过多久,十几个青壮差役簇拥这一个瘦高年轻人走了出来,看这年轻人的打扮倒是个捕房班头的样子,潞王府这几个人都在心里嘀咕,这徐州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对的,怎么说话做事领头的都是年轻人。

  “是你们在外面吵嚷吗?”那瘦高年轻人站在门外,居高临下的冷冷问道。

  周管事也顾不得对方的神情态度,只是急切无比的说道:“我们是潞王府的从属,在你们徐州现了杀害王府中人的重犯,这是谋反大案,请官府派人拿问”

  “你说你是王府你就是了?可有什么凭证吗?”那年轻人继续问道。

  周管事按捺住胸中烦躁和恼怒,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了过去,王府中人在外行走,就要靠着这腰牌证明身份,周管事已经在心里狠,只要见到那知州,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账都要好好惩治。

  没曾想腰牌递过去,那年轻人瞥了眼,接都不接,伸手就是打掉,转头瞪身边报信的那人说道:“这样的假货也来喊我,你没长眼睛吗?打出徐州去”

  “十一哥,对不住,小弟也是昏了头。”门前值守那年轻差役连连弯腰赔礼,被叫做十一哥的年轻人也不理会,转头直接进了衙门。

  这十一哥进去了,可跟着他出来的十几个青壮差役却没有转身,那赔礼的守门差役这时候直起身来,恶狠狠的盯着周管事一于人,周管事几个都已经傻了,完全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又不是没有去外面办过差,靠着潞王府的名头,在山西,在北直隶都是畅通无阻,怎么在这徐州就不好用了?

  “这不是假的”到这个当口,周管事也慌了,那还顾得脾气,只是忙不迭的解释。

  “打他娘的”衙门门前那些差役那里理会,在那个守门差役的带领下,拿着棍子就打了上去。

  乒乓作响,惨嚎声声,周管事和几个手下那里挡得住十几根棍子的围殴,潞王府这几个人里有两个会武技的,想要格挡反击,甚至一个人还把刀抽出来了,没想到这十几根大棍并不是全砸下来的,其中有几根是直接戳刺,彼此还有配合,挡下了一击,却被两根棍棒戳中了胸口,动作登时慢了,又被一棍重重砸在手腕上,那刀也拿捏不住。

  把人放翻之后,倒是没有用棍子猛打,不然片刻之后就全打死了,众人上去就是拳打脚踢,打的周管事一于人满地打滚,好在那周管事肥肉不少,倒还承受的住。

  可即便这般,被打过一顿之后,这于人也都爬不起来了,门前那差役恨恨的朝着这于人的身上吐了口吐沫,随手拦住一辆运煤的牛车,把人全都丢了上去,然后大大咧咧的说道:“运出城丢在路边,这帮骗子混账,到底是哪个城门放进来的,你们挨个去问问,谁再闹出这样的混事,老子去找他们麻烦。”

  有人嘻嘻哈哈的答应了,一于人就在门前哄散,那拉煤的牛车也不敢停留,直接朝着城外方向而去。

  就在知州衙门门前的偏房内,刚才打落腰牌转身走入的赵十一正站在窗前向外看,边上则是王师爷,赵十一和往常一样冷着脸,王师爷则是脸上带笑,两人都是看着那牛车的方向。

  “其实十一郎也不必这么谨慎,就算这些混货见到了童知州,童知州怎么敢下签字拿进爷去,这帮混货不知道徐州是什么地方,太把自己那王府身份当回事了。”王师爷说得很轻松。

  赵十一摇摇头,沉声说道:“何家庄传来的消息说得对,人心还没定,听到藩王就怕的人不少,这等事还是谨慎小心最好。”

  说完这句,赵十一迟疑了下,又是开口说道:“劳烦王先生劝劝童知州,眼下这日子不错,等这一任做满还能拿笔银子走,别放着好好日子不过,自己找些不痛快。”

  王师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摇头说道:“这些有功名的士子,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我会去劝的,请十一郎放心,也请进爷那边放心。”

  在来官府告状之前,周管事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遭遇,堂堂王府属官,居然连衙门的台阶都没上去,就挨了昏天黑地一顿乱打,被运煤的大车送出城的路上,还被路人吐了好几口吐沫,孩子们丢过来的石子杂物之类也是不少。等到了城外的客栈那边,客栈早就得了消息,直接把行李都给丢了出来。

  周管事一于人等于是被丢下的大车,摔在地上生疼,挨过打,又被这么重重一摔,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足足躺了两个多时辰才缓过劲,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这期间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理睬。

  起身之后,天也快黑了,城门也快关闭,周管事几个人彼此看看,都觉得狂怒无比,区区一个徐州土棍,居然敢这么对待潞王府的属官,区区一个徐州知州衙门,居然敢殴打潞王府的属官,我们老王爷可是万历皇爷的亲弟弟,现在的王爷可是亲侄儿,是当今天启皇爷的叔叔,怎么就敢这么怠慢。

  狂怒归狂怒,可见识到了赵进的嚣张气焰,也看到了知州衙门的态度,让他们在野外呆着还真是不敢,倒也不是没办法,一于人牵马走了几里地,找到村庄,花几两银子在百姓民户借宿一晚。

  “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好睡,咱们绝不会谋财害命,进爷定了规矩,谁也不敢乱来”行商投宿民户,常有被人谋财害命的,这家还特意挑明了讲,表示心中坦荡。

  话是这么说,周管事一于人那里睡得着,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一夜,到这个当口,也顾不得打算自己财了,只是咬牙切齿的彼此赌咒誓,这次回潞王府,一定要说动王爷亲自写信下令,让这帮无法无天的徐州蛮子粉身碎骨,他们却没察觉到一件事,明明棍棒交击拳打脚踢,但大家却没有筋骨断折,缓了几个时辰之后行动就没什么于碍。

  当然,即便是觉察到这个细节,他们也会觉得对方是畏惧潞王府的权势不敢下重手,根本不会多想。

TOP

0
  第七百八十二章 你们怕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周管事一于人就是启程,尽管对赵进和徐州恨不得吃肉喝血,可他们也觉得徐州地面安全,早起晚走都不用担心什么盗匪响马之类的,早早赶路也没什么危险,就这么一路向西而去,要一路到开封城的渡口,再渡河回卫辉府,这样最方便。

  徐州路上南来北往的客商行人不少,周管事一于人行走其间,越走就越觉得这徐州繁华,处处都是金银,就想到若是那赵进明白事理,这偌大的金山银海怎么也得有自己一份,可这么一折腾,只能等王府吞下来之后再分了,想想潞王府也只能委托官府出手,层层分润盘剥,等到了王府肯定就少了很多,自己再伸手,那就更少了。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是咬牙切齿,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怎么处置徐州这些不长眼的混货,赶路不停,两天一夜之后,周管事这一于人总算出了南直隶徐州地界,来到了河南归德府境内。

  一进入归德府,周管事他们顿时松了口气,这可是河南地界了,他们自然不知道这边也是赵字营的控制范围,偌大的藩王府内,只有那么几个人和江湖有接触,而赵字营对归德府的控制,某种程度上是江湖意义上的,官府还是大明的官府,所行的也是大明律,怎么看这也是大明王土,那里和徐州豪强有关?

  周管事一行人也不着急了,在徐州受了那么多气,遭了那么多罪,怎么也得好好休整一晚,把身上的脏污晦气都去去,不然这一身模样去了开封府,被周王那边的人认出来取笑怎么办,丢了潞王府的脸,回去肯定要倒霉。

  从徐州砀山入归德府夏邑县,差不多走十里路过虬龙沟,就到了夏邑县的驿站,周管事是王府属官,有资格在驿站休息,而且这边是官府地界,住起来也放心些。

  远远看着驿站,潞王府的这些人就更加放松了,有人小声谈笑,有人大声咒骂,骂得自然是徐州那边的遭遇,太阳西沉,路上行人也多是进城或者去驿站客栈投宿的,还不时听到有人念叨得快点找到住的地方,归德府可比徐州差远了,晚上可不安生。

  现在的周管事听不得别人说徐州的好,可在这路上也没办法作,只是愤愤的朝着那个方向吐了口。

  一口吐沫吐出,却带起了尖利的啸声,把吐口水的周管事吓了一跳,心想吐口吐沫还有这么大声势,然后就是“噗”的一声,有凄厉的惨叫和惊叫,周管事看着身边的一名同伴胸口被箭头贯穿,惨叫着从马上摔了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潞王府这队人都已经呆了,反应过来的也被吓得大喊,呼啸声连续响起,又有两人中箭落马,周管事心胆俱裂,但这个时候也是反应过来,拼命的抽打坐骑,先跑,先跑了再说。

  太阳还没落山,光天化日之下,在靠近城池的官道上居然就有人行凶,路上商旅行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朝着官道下面跑,还有那胆子小的已经被吓瘫了,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趴在官道上,立时乱成一团。

  周管事几个人骑着马,这时候只是向前冲,在他们想来,只要进了夏邑县城,一切都安全了,到这个当口,周管事莫名的想到,还是徐州地面上安宁,如果在那边的话,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正奔跑间,却看到前方有几名骑手打马横了过来,在马上张弓搭箭,朝着这边就射,刚才看着不过是寻常的行商,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要命的无常。

  命好不如运气好,周管事身体肥胖,骑术也一般,可在迎面箭射中,先落马的都是他的同伴,几根箭都是擦着他的头皮过去,周管事什么都顾不得了,跑出十几步之后,总算记得打马掉头,总不能朝着死路上凑。

  可这个周管事身形肥胖,马匹又是在急奔驰,这一掉头立刻失去了平衡,周管事连人带马直接摔在了官道边上,一条腿被马匹压断,在路边疼得杀猪一般惨叫。

  “我是”在任何时候,周管事都是习惯性的自报来历,可话才说了半截,听到什么呼啸着旋转飞来,脑袋好似被重锤砸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衣服扒走,马匹带走,留下光身子的。”为一名大汉粗声说道,趴在官道上的其他客商不少都听得清楚,这好像是河南北边的口音。

  虽说距离夏邑县城不远,虽然太阳还没落山,可官道上突然爆的杀戮震慑了所有人,大家只顾着四散逃命,根本没有人记得去报官,城中更是无从知晓。

  路人们甚至不知道凶徒们的相貌,或许擦肩而过的时候曾看了一眼,可谁知道是看了眼的哪一位蒙面杀人,现在谁又敢抬头去看。

  射箭拦路的凶徒们动作很快,周管事一行人都被扒了个精光,所有东西就那么随便卷了个包袱,放在他们的坐骑上,然后直接就走。

  马蹄轰鸣过后,战战兢兢的行人商旅们才回到路上,所见的只有几具光着身子的尸体,尸体上都是血窟窿伤口,那个最胖的脑袋都被劈开了口子,看着吓人的很,有胆小的直接就吐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太阳都已经落山,夏邑县的捕快才姗姗来迟,看着也是心惊胆战的很,足足纠集了百余号壮勇,这才敢过来查看。

  “一定是大杆子于的,这心狠手辣,咱们肯定碰不得,快些报到徐州去”夏邑县的捕头倒是懂行,一看这场面就知道管不了,反正归德府夏邑县也是赵字营庇护,交到那边才省心省力。

  碰得碰不得,该查的也是要查,可官道上事起突然,谁也没有看到凶徒相貌,唯一的线索就是黄河北边的口音,然后尸体上也没有什么证据,每个人都被扒的于净,从皮肤和胖瘦上,从路人对这一行人的描述上,也知道死者恐怕不是寻常百姓,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证据了,眼下这盗贼蜂起的时节,在路上横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没有苦主找过来,也就会不了不了之了。

  周管事这一于人兴冲冲的来,路上没耽搁什么时间。只在归德府城商丘停留休息,没有在夏邑县停留,这就更没人认得了。

  没人知道周管事一于人的衣服和佩饰腰牌都被烧掉,烧不掉的则是丢进了黄河里,马匹被宰杀之后也放火烧了,烧完之后的残骸也都是丢到了黄河中,根本没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赵进到达清江浦的第三天,牛金宝他们才赶过来会合。

  “老爷,小的多句嘴,杀了周管事这等人没有什么用,他们在潞王府也是蚂蚁般的人物,这几个没了,那边还会派别人来,老爷这边还会有麻烦,不如小的去骆马湖东岸庄园那边,也让老爷少些麻烦。”牛金宝说得很诚恳。

  “河南那边来个人,我赵进的护卫就要躲出去,那这赵字营还要不要维持了,别的你不用管,护卫好我就可以,你也不用担心你娘,在徐州这边没人能动得了他。”赵进说得则是很轻松。

  牛金宝不善言辞,听到这话也没有继续争执,只是郑重其事抱拳为礼。

  赵进看了看在座的一于伙伴和亲信,现有人想要开口,看那神色就是想要劝什么,赵进笑着说道:“我们局面做大,必然要和周围的大势力碰上,那些藩王,还有孔府,那家不是有大量的庄子,这些庄子把持着当地的盐路和商路,这些他们肯让出来吗?和咱们碰上,非但不会和咱们谈,还会觉得咱们不过是徐州的土豪,会想着吞了咱们,对这样的,咱们小心有什么意义,伸手就砍了,想硬来就打回去。”

  王兆靖和如惠留在徐州,周学智去往扬州和盐商谈事,和赵进聊这些的都是武人,自然对赵进的话没有异议,听他讲完,吉香、董冰峰、张虎斌、黎大津、成大虎几个脸上都有笑容,吉香更是点头说道:“在南直隶这片地方,咱们怕谁?”

  赵进笑着点点头,整肃神色又是说道:“不要大意,河南潞王府的第一波来了,山东鲁王府的第一波还没来,等这第一波来到,还有第二波。”

  说到这里,在座几人的神情都是变得严肃,董冰峰皱眉问道:“大哥,这么一波波下去,到最后岂不是会引来官军,触碰亲藩的事情都等同谋反,肯定会出动大军会剿,而且和马冲昊那次不同,他们可是有旨意有名义的。”

  和藩王起了冲突,这等于是触碰大明皇家的权威,藩王会向朝廷求救,地方官员也不会坐视不理,刚开始一次次被打回去是可以预见的,但也可以想见,最后就是官军会剿。

  说到这个,屋中诸人都更加肃然,赵进看了看,笑着轻松说道:“怎么,你们怕了?”

TOP

0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主仆二人

  “怕倒是不怕,只是想着要和朝廷的兵马动手,总有些不安。”董冰峰实话实说的回答道。

  大家都跟着点头,经过马冲昊率众北上那一次之后,对和官军交战大家的确没什么怕的。

  “他要来便来,要打便打,有什么不安的。”赵进笑着回答说道,他这句话却让屋中几人有些兴奋,吉香更是开口问道:“大哥,要真那么打起来,岂不是要做大事了。”

  “一切在我们,我们想打下去就会打下去,想停就能停。”赵进回答的很实在,不过吉香却有几分失望。

  不光是吉香失望,赵进这话说出,其他人也有些意兴索然,可巧这个时候外面有通传,说是那余致远前来拜访,大家都是借此告辞,吉香嘟囔了句“这余致远也不在家做生意,好像整日里等着大哥来清江浦一样。”

  身为亲卫队队正,吉香也要跟在赵进身边,其他人告辞出去之后,赵进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想建功立业,可这等事急不得,沉下心来才对。”

  吉香点点头,有些郁闷的回答说道:“小弟知道,不过不光是小弟急,带队领头的人都急。”

  “手里有这么强的力量,却只能窝在徐州南直这一小块地方,都忍不住是吧?”没等吉香说下去,赵进就开口说道,吉香闷闷的点头。

  赵进沉默了会,长出一口气说道:“再等等吧和全天下为敌太费手脚了”

  说到这个,吉香却忍不住了,颇为急切的说道:“大哥,你不也是说过,如果就这么不温不火的熬下去,咱们家丁的锐气都会被熬没,到时候就打不了了。”

  “没锐气的就回去种地,帮咱们管着庄子和产业,再招一批有锐气的上来。”赵进回答的很淡然。

  “大哥你”吉香张大了嘴。

  “你要弄明白一桩事,咱们赵字营的家丁强,不是因为咱们招募的这一批家丁强,而是因为咱们训练的法子好,是因为咱们赵字营这套法子让他们这么强。“赵进沉声说道。

  这番话却让吉香有些懵了,刚要在问,门外已经有人通报,说是余致远到了。

  尽管已经彼此称兄弟,可在赵进和伙伴们之间,余致远还是外人,吉香有再多的问题想问也都是憋回了肚子里。

  屋门打开,不错的阳光照进来,也映在余致远的脸上,任谁都能看得出,余二公子的心情很不错。

  “大哥在,吉香兄弟也在,咱们好久不见了。”余致远热情无比,脸上全是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进来坐,上茶。”或许是被余致远的情绪感染,赵进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听说大哥在山东威风八面,可惜小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没用读书人,不然真想跟着大哥一起去闯荡一番,想想都快意非常。”余致远坐下的时候先是奉承了句。

  “自家兄弟,就不要客气这么多了,你来奉承我,我可想不出怎么夸你,你这次来清江浦见我有什么事?”赵进笑着询问。

  余家船队的根本在松江,现在蛤蜊港那边也是要紧所在,从松江到清江浦要几天时间的路程,从蛤蜊港那边过来也得一天多,虽说现在余家巴结赵字营很紧,可余家也是事务繁忙,过来一次必然是有要紧事。

  “大哥慧眼如炬,这次小弟来,的确是有要紧事,是要紧的大喜事,大哥让小弟找的东西,小弟找到了”余致远的喜悦是自内心的,说话的音调都朝着上面飘。

  “找到了?”赵进愕然一问,随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这动作让边上的吉香,以及牛金宝等护卫都是一惊,赵进做事向来稳重自持,极少见他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到底要找什么,居然这般惊诧。

  不过赵进反应的也是很快,他很快镇定下来,追问说道:“是从谁手里买到的,是新货还是旧货,产地在那里?

  一杆全新的火铳和一杆磨损严重的火铳比起来,自然不一样,而且按照赵进的记忆,在这个时代,火器应用最好的国家应该是西班牙和他的殖民地,也不知西班牙和殖民地尼德兰的战争结束了没有。

  赵进很兴奋,他觉得就要推开一扇门了,门后是自己一直期望的,赵进还特意提醒了自己一下,这个时代的西班牙似乎应该叫佛郎机,也有叫做大吕宋的。

  “好叫大哥知道,找到的不是东西,是两个人。”余致远笑着说道。

  赵进顿时冷静下来,有些奇怪的问道:“是人?”

  “对,半个月前小弟船队在海上救起了两个人,看着是主仆二人”

  距离被人从海中捞起已经有几天时间了,传教士路易-德-罗什福德渐渐从最初的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此刻的路易,正呆在一间虽然陈设并不奢华但十分洁净的屋子里,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家居气息,恍惚间,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自己童年时代的家中。

  通过之前被这里的主人来到自己身边的、会西班牙语的翻译,路易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已经身处何方。

  虽然此生一直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求财的机会,但是哪怕在十年之前,在神学院中接受教育的路易-德-罗什福德先生也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居然会真的来到马可波罗所描述的那个遍地充满了黄金的国度。

  这是否真的是上帝的旨意呢?

  不得而知。

  但是既然还活着,那就必须继续为了梦想而努力。

  不管是以传教士的方式,还是以冒险家的方式,都必须出人头地——路易第一万三千遍地告诉自己,尽管这一条格言,早已经被刻入到了他的骨髓当中。

  正如名字所表示的意味那样,路易是一个法国人,而且是出身于法国普罗旺斯的一个贵族家庭里。

  不过,虽说是贵族家庭,父亲也只是一个小贵族而已。

  他们家并没有什么城堡,只有小小的庄园,虽然已经离开了那里几十年,但是路易仍旧记得那个庄园,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代。

  那个庄园里面有个小花园,花园里点缀着几株绿树、无数蔷薇及各色鲜花,而正对着栅栏门,是一座依傍邻墙而建的木楼。木楼的柱子完全为茉莉花、金银藤、葡萄藤和铁线莲所遮掩。那所房子就屹立在这最高处的小花园当中,屋前是爬满葡萄藤的拱形台阶,那里就是他的家。

  在他的童年时代,他们一家人靠着不大的庄园和葡萄园维持生活。家里开饭的时候总是多喝栗子汤,少吃白面包,偶尔才能吃到一些野味。爸爸平常非常爱措他的裤子,妈妈也难得添一件冬衣和夏衣,至于妹妹们,那是能将就便将就了。

  他从小就知道了,身为家里的幼子,他是注定没有可能继承家族的任何一份财产的。从明白这一个事实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金钱”这个词语的可贵。

  他并没有享受到多少年的家庭生活。

  为了他未来的生计,就像法国许许多多的贵族家庭一样,在他少年时代,他就被父母送进了神学院,准备将来成为一位教士,成为天主教会又一位忠实的神职人员。这样既可以减轻家里的经济压力,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又可以在未来某个时期成为家族的助力。

  这座神学院坐落在法国南部沿海的一个小岛上,有滑腻的岩石、花岗岩暗礁、巨大的石块,成为它美丽的教堂的天然屏障,也成为了牢笼的围墙。想要上岸,在海上有风浪的时候,不得不带着行装改乘小驳船,或者等天气好的时候穿过礁石到当时修士们建造的防波堤靠岸,想要离开也不得不如此。

  经过一段颠簸的旅程之后,这个少年来到了荒僻的神学院中渡过了自己剩下的少年岁月,直到成为一位壮实挺拔的青年,他也还没有离开这里。

  按理说,来到接近于上帝的地方之后,人会变得更加虔诚,会放下对俗世名利的追逐。然而,在神学院的数年学习经历,非但没有浇灭这个少年心中的欲望,反而使得这个少年心头的火焰烧得越来越浓,神学院里的种种倾轧勾当,比俗世更加激烈,也更加让这个少年知道了财势的可贵,‘一定要出人头地,的咒语,好像每一秒都在在耳畔响起

  更何况,虽然烧死过布鲁诺,但是教会的神学院仍旧可以说是此时欧洲教育最为系统的地方,从这里,路易汲取到了各种各样的知识,也滋长了野心,没用多久,路易就成为了一个同学们眼中雄心勃勃,一心想要上进、成为地区主教甚至红衣主教的野心分子。

  而对于他的野心来说,这个荒僻而又远离人世的神学院实在太小了。于是,从野心开始燃起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主意要离开这里,以至于从来都没有认真学习过那些神学知识——对他来说,如果不能赐予黄金给他的话,上帝就算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为了能够财,他拼了命地学习图书馆中的其他知识,同时拼命讨好那些老师。

TOP

0
  第七百八十四章 并不顺利的人生

  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很快学院所收藏的那些杂学知识都被他看了个于净,还学会了拉丁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等当时欧洲通行的几种语言。同时,他也得到了一位老师的看重,最后在他的推荐下,毕业之后的路易-德-罗什福德来到了罗马,成为了一位教廷主教(同时也是老师的朋友)手下的教士。

  看到了上进希望的路易,一心想要在教会中升迁,搏到自己的富贵,于是加倍努力地为这位主教做事,也搏到了对方的欣赏和认可,成为了他的心腹手下。

  正当路易觉得自己前尘似锦,很快就能出人头地的时候,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打击就突然降临了。

  因为出身于同一个神学院的关系,路易和主教都从属于圣多明我会,而此时在教廷内部,作为一股新兴势力的耶稣会正在教会内部强势崛起,并且尽一切努力排斥不属于他们派别的神职人员,而主教路易等人自然也就成为当其冲的牺牲品。

  教会内部的权力斗争之激烈,神职人员的倾轧之狠辣,过了年轻的路易的想象。没过多久,主教和路易就被打到了威尼斯去充当地方神职人员。

  受到此种打击之后,路易不得不断绝了在教会内部攫取权力的希望,转而想要在威尼斯这个繁华的商业地区寻求财的机会。

  此时的威尼斯,虽然不及全盛时期的富贵奢华,但是也仍旧是意大利最为富有的地区之一,商船遍及地中海各个地区,金融业也十分达。为了挣钱,路易慢慢试着了解了一些商业规则,并且把自己不多的积蓄也投入到了商业投机当中。

  在号称水城又唯利是图的威尼斯,路易经常乘坐扁舟在各个交易所和港口间徘徊徜徉,疯般的寻求商业投机的机会,一点也没有将神职人员的体面放在心上。也就是靠着这种勇气与执着,他渐渐地熟悉了商业运作的规则,也让自己拥有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然而,接下来的打击却让路易一时间陷入到了绝望当中。

  在一六零五年,威尼斯共和国为了打击教会,有意因小罪逮捕了两名神职人员,并颁布法律限制教会占有6地财产的权利,其与教会再次生了冲突。教皇保罗五世认为这些都是与教会法相违背的,要求撤销这些判决。在遭到拒绝后,教皇对威尼斯出了绝罚令。共和国对绝罚令无动于衷,命令境内神父继续进行圣事。共和国的行为引了和教会的尖锐冲突。法国对此进行于涉,并提出一项妥协方案,于是一年后教会绝罚令被撤销,而当地的神职人员们则受到了教会的惩处,而路易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财产,则在这种风潮当中丧失殆尽。

  处在两个庞然大物夹缝中的路易,不得不面对自己再次倾家荡产的现实。在教会体系内无法晋升,在威尼斯无法财,种种打击让路易几乎陷入到了绝望当中。

  在消沉了很久之后,路易-德-罗什福德心中的火焰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他又给自己找到了新的机会之地——尼德

  在此时的尼德兰,信奉新教的联合省,正在其执政、“沉默者”威廉之子莫里斯亲王的带领下,为了独立而与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帝国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战争,西班牙人“宁留一个贫穷的尼德兰给上帝,也不留一个富裕的尼德兰给魔鬼。”的叫嚣也持续了好几十年,路易利用自己的教士身份,拜托了主教和其他教会里的关系,终于被派到了尼德兰地区当神父。他一点也没有在乎战火中的危险,极其狂热地参与到了西班牙帝国在尼德兰地区对新教徒叛乱的镇压,多次为西班牙军队打探消息,甚至还几次为西班牙军队镇压叛乱带路。他这样做当然不只是为了帮助上帝净化尼德兰,还是为了从这些异端中拯救出他们的财产。

  在多年的漂泊当中,他第一次找到家乡气息,就是在荷兰南部的一个风景秀美的村庄当中。那一天,他来到了这里。这个地方种植不同品种的无花果和水果,满地的甜瓜,甘草,还有西班牙的蝴蝶花,意大利的夹竹桃,亚尔群岛的茉莉花,一应俱全,在和煦的晴空下,磨坊的风车随着温暖的春风慢慢摆动。

  莱茵河就在他的脚下,可以从高处俯瞰那恣肆汪洋的水流,当地人数百年间修建的水渠引导着水流不至于淹没大地,然后引入到了田地当中进行灌溉。在那碧蓝的天空上,时而会飘过一片片浮云,不论站在哪里,都能看到这片云彩赋予这壮丽景致的每一细部的无穷变幻。

  多么美丽的地方啊,简直就像家乡

  在抑制住了内心中不由自主产生的激动之后,他带着西班牙士兵将这个村庄付之一炬,也从当地最有钱的一家人当中搜刮到了大笔钱财。

  因为一直跟军队打交道的关系,这位原本从神学院毕业的虔诚教士也渐渐明白了一些基本的军事和兵器常识,甚至为了防身自己还总是随身带着枪。比起上帝的仆人来,倒更像是个冒险家,甚至他还去过造枪铸炮的工厂作坊,见识了水力驱动的机械运作,要知道,在战争期间,制造贩卖军火可是暴利

  过得不久之后,和路易的愿望相反,西班牙人在和尼德兰人的战争当中开始显现出颓势,主动的进攻越来越少,也让路易的活动越来越艰难。正在这时,跟他关系密切的一支部队当中,有一位老兵因为在一次战斗中弄伤了右手,老兵一直没什么积蓄,所以并没有得到多好的照料。偶然了一次善心的路易花钱让人诊治了他,这位老兵伤愈了之后就没有回归部队,而是跟从他成为了他的仆人。

  当一座座火堆从尼德兰的土地上燃起的时候,路易也从自己为西班牙帝国军队的服务当中捞取到了一大笔好处,重新让自己成为了富翁。同时,拥有了一大笔钱的路易,为了让自己的钱能够得到增殖,也将其中的大部分投入到了当时新兴的船运行业和海洋贸易当中——虽然从事海外贸易的人大多数是北方的新教徒,但是路易并不在乎。

  然而,属于路易的好运气很快就用光了。

  几十年中疲于征战的西班牙人,终于厌倦了打仗,被迫于一六零九年和北方的叛乱者们签署十二年停战协定,事实上承认了联合省共和国的独立。新生的荷兰共和国也正式让路易的好时光宣告终结。

  没有了战争,西班牙人也就不再需要路易的服务,而尼德兰人则还记得路易之前犯下的罪行,更让路易觉得绝望的是,因为一次船难,他在海外贸易商的投资也大半打了水漂,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重新变得几乎一无所有的路易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仆人仓惶逃离了尼德兰,重新寻找自己新的机会。

  他这次没有沉寂太久,就又给自己找到了新的机会。

  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他听到了一个传闻:奥斯曼帝国大臣正在欧洲各地招募人员,想要扩张自己的海军。没有经过多少犹豫,血管里沸腾着的激情和财的梦想就让路易作出了决定。

  此时的奥斯曼帝国帝国虽然已经日渐衰落,但是仍旧维持着庞大帝国的体量,它仍旧在为了地中海的霸权而与威尼斯共和国针锋相对,为了这个目的,大臣决定不顾一切地扩充自己的海军。

  奥斯曼帝国人是异教徒,还占领了基督教世界的圣地君士坦丁堡,但是路易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并没有经过任何这方面的顾虑。只要能够让他大财,就算是为异教徒服务他也不在乎,更何况还多了一个打击威尼斯人为自己报仇雪恨的因素。

  经过一段漫长的旅程之后,他带着自己的仆人一起来到了君士坦丁堡,然后用自己在荷兰学到的知识得到了奥斯曼帝国人的留用。在对君士坦丁堡的游历当中,奥斯曼帝国人壮观的宫殿和大臣奢侈的生活让他叹为观止,更加坚定了他一定要出人头地的愿望。

  没错,他跑到奥斯曼帝国人这里,不是只为了当个技术方面的顾问而已,他还想着要讨得奥斯曼帝国苏丹的欢喜,成为他的顾问甚至臣仆——只要能够成为奥斯曼帝国大臣,那么什么荣华富贵不都是随手就能够得到的吗?

  很快,由于他的知识,在面见了一位奥斯曼帝国大臣之后,他真的被奥斯曼帝国人任用了,担任造船的顾问。这些奥斯曼帝国人给了他许多薪水,甚至偶尔还有面见大臣的机会。看到了新的希望之后,路易加倍努力了起来,想要在这个异教国家中扎下根来视线自己的梦想。

  然而,他再次事与愿违了。

  今天就一更,刚才某位读者谩骂催更的时候,我才知道昨天是什么节,

TOP

0
  第七百八十五章 从失败走向失败

  他受到的重用,惹起了奥斯曼帝国宫廷中另一批教士们的嫉妒,这批教士是属于东正教会的。自从希腊和巴尔于半岛被奥斯曼帝国人的军队征服之后,东正教会就一直是奥斯曼帝国宫廷当中的重要一派,享有特殊地位。

  这些东正教会的教士十分排斥西欧的天主教会人士,受到了奥斯曼帝国人重用的路易自然也成了他们厌恶和排斥的对象。虽然路易几次表示自己不是来传教的,并且根本不在乎天主教会和东正教会的差别,而且还宣誓自己随时可以皈依东正教会甚至伊斯兰教,但是仍旧没用,他很快就失去了自己原本就不牢靠的宠信,最后被派到了希腊沿海的一个港口,负责督造战舰。从离开君士坦丁堡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又都已经化作了泡影。

  在海岸的生活枯燥无味,无聊到甚至让路易快要忘记自己原本的梦想。

  在对大臣回心转意的希望当中,他无数次在爱琴海边的沙滩上徘徊。慵懒的海风夹杂着沙粒和一丝海腥味,吹拂到他的脸上,让他只想着在蓝天白云之下快点入眠。在这里逗留而感觉不到那种幸福的气氛,也不会领略不到排除了野心和挂虑之后的恬静淡泊的人生乐趣。空气和轻轻的涛声里充溢着梦幻。沙滩在低语,时而忧郁,时而欢快,时而金光灿灿,时而暗淡无光,却丝毫无法引起路易的任何共鸣。

  在进入到第三年头之后,路易终于明白大臣再也不可能回心转意了,自己的梦想在奥斯曼帝国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在一个下午,望着海面上渐渐西沉的太阳和满天的霞云,他最后只能无奈的现,自己在奥斯曼帝国这里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

  他叫上了自己仆人,让他为自己打点行装,就这样,在某一天晚上,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钱财,路易和仆人静悄悄地离开了这片海岸,迎向了生命中新的篇章。

  仔细估量了自己的形势之后,路易觉得自己在欧洲大6上大概已经没有了多少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到了欧洲之外的地方——他打算去美洲。

  作出了这个决定之后,他立刻搜刮了自己能够动用的所有钱财,然后直接带着仆人动身,冒险家的气概被伪装成了传教士的激情,他又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传教士,就这样跑到了美洲。

  此时的美洲正在被西班牙人一步步征服,在墨西哥在秘鲁,原本一个个辉煌的文明纷纷灰飞烟灭,原住民们要么被大肆屠杀,要么就得被迫改信天主教,而西班牙帝国对传教士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他们需要传教士来改造当地土著的思想,顺便为自己探路。

  在尼德兰就和西班牙军队有过合作经历的路易,当然对此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他一到美洲,就积极地在各个西班牙军队还没有踏足的地区探索了起来,深山高原、原始丛林一点也没有成为他的障碍,他不仅是为了寻找还没有被上帝感召的羔羊,还要寻找未曾被现的财富。

  为了一些不可信的传言,他不惜踏足到最危险的丛林当中,想要在那里找到印加人最后埋藏的宝藏,他带着自己的仆人,足迹遍布了美洲每一个荒僻的角落,当地的教士人人都感叹他的传教精神之坚韧。

  然而,经过了许久的努力之后,路易并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成果。他疯般在印加人留下的各个遗迹当中四处穿行,想要在里面找到金子,或者找到任何值钱的物件,最后他失望了,正如印加人已经被屠戮一空了那样,这里的财富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些残存的遗迹,证明一个文明存在过。

  在持续了一百多年的侵略扩张之下,西班牙人已经基本控制了美洲,一船一船的金银不停地从美洲输送向世界各地,留给他来掘的东西却越来越少。就算是土地,也早就变成了一片片当地有钱人的庄园。

  几年的冒险还没有财,对金钱的渴望终于侵蚀了路易的理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当中,他试图侵吞一位西班牙军官劫掠的黄金,然后却被那位军官现了,在被追杀的惊恐当中,路易被迫踏上了一条离开美洲的航船,踏上了前去亚洲的旅途。

  这艘船载着许多乘客和一大批白银,驶向了西班牙在亚洲的殖民地菲律宾。

  此时的菲律宾,正因为同亚洲的贸易而变得繁华兴盛,大量的白银被从美洲运过来,然后换成东方的瓷器、丝绸和香料被转运到了欧洲去,形成了巨大的商业网络。来到了菲律宾之后,因为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的缘故,路易和当地的天主教士们圈子格格不入,花了很大力气才使得当地的教会确认了自己的传教士身份。

  稍稍站稳了脚跟之后,路易就开始追逐自己的梦想。因为已经被西班牙人统治了多年,所以菲律宾和美洲一样并没有多少给他这样的外来人士提供多少展空间,于是路易不得不在亚洲其他的地方寻找起来。

  辗转了几次之后,他跟随一艘商船来到了日本的长崎港,然后把自己伪装成了传教士,开始在日本活动,一刻不停地寻找财的机会。

  虽然他起初是想要自己学习日语,不过很快他就现日语是他学过的最难的一门语言,在假名之外还混杂有大量从大6传来的汉字,根本让人无处着手,于是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和当地的天主教徒混迹在了一起。

  好在经过西班牙和葡萄牙传教士多年的传教,日本在北九州和长崎等地区已经有了大量的天主教徒,还有不少人学会了西班牙语和拉丁语,因此路易倒也没有碰到什么障碍,很快就同当地的天主教徒圈子打成了一片,也初步建立了个人在当地的声望。

  为了自己的财梦想,和当时的大多数传教士一样,路易也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在当地看了几次病,误打误撞地也治好了几个人,其中还有当地的商人,因而也得到了商人的感激。利用自己建立的影响力,路易鼓动那位商人参与到了海贸当中,让商人挣了一大笔钱,然后自己也从中收取了不少好处。

  这个传教士,这个冒险家,到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不过因为多年在外饱经风霜的缘故,所以看起来更加苍老一些,金色的长头有些已经开始白,额头上也出现了几丝皱纹,看上去简直跟个五十岁的人没有多大的差别,不过他那灵敏锐利、充满了勃勃野心的眼神,倒不会让人怀疑他已经老迈昏聩。

  他的额头比较宽,脸色苍白,而且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再配上严肃的表情,虔诚而且庄重,而且因为受到了当地人的敬重和挣到了一笔钱,所以他的神情变得愈庄重了起来,整个人都似乎可以被当做传教士的范本。

  然而,正当路易以为这一次他的梦想终于能够实现时,仿佛是上帝有意要阻碍他一样,新的灾祸又不期而至了。

  此时的日本,正从纷乱厮杀的战国时代过渡到了相对稳定的德川幕府时代,国内的军阀混战慢慢走向了尾声,尤其是在1615年,日本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攻破了大阪城,杀光了之前的统治者丰臣家族之后,德川幕府在日本的统治已经逐步稳固。

  在用刀剑建立了对日本的直接统治之后,德川家族开始寻求在其他方面稳固自己的统治,而思想统治作为重要环节,当然没有逃过德川幕府的掌控。为了巩固思想统治,德川家康有意扶持佛教,并且排斥天主教在日本的传播。

  同时,虽然日本已经进入了相对和平的时代,但是各地领主对农民的压迫和榨取却还是和过去一样,不堪压迫的日本农民纷纷起来反抗,同时将外来的天主教作为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当时的日本,天主教徒们动的起义(一揆)时有生。

  幕府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同时他们也不认为是自己的压迫引起了农民的反抗,反而认为是天主教败坏了人心,于是决定在日本国内禁绝天主教的传播。

  在一六一二年,日本幕府在幕府自己的直辖地先颁布禁教令,禁止西洋传教士传教,第二年便把这一法令推行到全国,到了1616年,日本幕府更加把这种禁令扩展到了对外贸易上,规定欧洲船只只能在平户、长崎两港停泊交易

  作为天主教士的一员,路易当然也被幕府当做了危险分子,当地的官员直接召见了他,命令他不得在日本传教,如果胆敢违反的话就会有性命之忧。

  本来就对传教不甚关心的路易,当然很轻松地就答应了这个命令,但是日本幕府限制海外贸易的政策却让他痛苦不已。在幕府的刀剑的逼迫下,他不得不停止了自己在日本各地的活动,回到了长崎港当中,打算在那里重新延续自己的事业。

TOP

0
  第七百八十六章 你会造火铳吗

  然而,不久之后,随着一群新的西洋人的到来,却让路易的最后希望也化为了泡影——此时的荷兰人,也现了亚洲所存在的商机,他们也把自己的商业触角伸到了日本,派出了大量商船来到日本通商。这些信奉新教的荷兰人只想着靠贸易挣钱,对传教根本没有多少热情,自然比西班牙人更讨幕府的欢心,于是幕府的将军最后下令要驱逐所有西班牙人,只同荷兰人经商——毫无疑问,路易自然也在驱逐之列。

  不愿意离开的传教士们,煽动了日本天主教徒的叛乱,最后却被幕府军队严酷地镇压了,大量天主教民和传教士被杀。

  路易有一次亲眼看到了日本人是怎样处决这些天主教徒的——在镇压了一次天主教徒的叛乱之后,幕府军队将一群天主教民带到了一片沙滩上,然后被迫穿上淋了油的蓑衣,接着被幕府军人点燃,着了火的教民哀嚎着不停地跳了起来,围观的幕府官兵却哈哈大笑,戏称这是在跳舞。

  并没有参加煽动的路易被这种杀戮吓得心惊胆战,最后只得带着自己这几年间攒起来的一点财产,乘坐一艘日本人的商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长崎港,打算回到菲律宾去寻找新的机会。

  直到商船碰到了台风之后,路易才现自己的厄运并没有走到尽头。在强烈的台风中,他所乘坐的商船被风暴撕扯成了碎片,他落入到了水中,差点直接淹死,所以他的老仆人抓住一块木质甲板的碎片,然后扯住了他,才没有让他被大海直接吞没,两个人就在无边无际的海中漂流着,寻找着渺茫的生存机会。

  整整两天后,又饥又渴的路易已经开始忍不住喝起海水时,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艘船,仔细观察了一下之后,他现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的船。他和仆人连忙鼓起最后的力气大声叫喊了起来,希望船上的人善心来救命,当船上的人终于现了路易,并且开始转舵往他这边驶来的时候,巨大的狂喜将路易整个人都吞没了。

  终于得救了,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昏迷了过去。

  “大哥不知道,这等传教的佛郎机人实话不多,总喜欢把自己说得无所不能,来诓骗别人入会信教,在咱们大明久了,受礼法浸染,这才明白些规矩,小弟救上来的这位鲁某,询问之下也是口出大言,可江南这等人实在太多,不怎么稀罕,小弟就问的细了些”

  有道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又有个说法是物以稀为贵,不过大家在蒙元时候见多了色目人,西洋过来的传教士来到后也被认为是差不多的货色,从一开始就糊弄不了太多人,他们拿过来的那些西洋货物也就是被人当做稀罕的巧物玩意,却没人怎么重视。

  在这样的心态下,来自法国的路易开始很是尴尬,他按照自己在吕宋和倭国的习惯,先把自己吹嘘的无比高贵,少不得加了公爵侯爵的爵位,又有红衣主教的身份,但这些却被余家请来的通译不屑的戳穿,见多了这样的花样,根本不会上当。

  好在路易这些年经历的挫折太多了,对这些许的尴尬根本不以为意,他从对方的询问中分析出了结论,对方似乎很急切的想知道自己懂什么技能,路易下意识的感觉到这是个机会,他开始陈述自己的技能,哲学、艺术、金融、航海甚至是机械,这些他或者懂或者可以⊥别人以为他懂的技艺,一个个说了出来。

  任他说得天花乱坠,或许那通译词汇不够丰富,跟着通译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始终阴沉着脸,善于察言观色的路易也知道,自己刚才说得那些没有打动对方,路易表面上镇定,心里却有些着急,被救到这里来的时候,路易已经观察了周围,这样繁华的城市过了他在倭国见到的任何一个,而这家的豪富也过了他在倭国见到的豪商和大名,这里一定是大明的都城附近,救下自己的人一定是大明的什么贵族,至于在船上的水手说大明的都城在北方什么的,这年头水手的话根本不能全信

  对方肯定需要些什么,路易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但对方到底要什么实在是弄不清,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到了火器上面,对这个路易的确懂一点,毕竟在尼德兰,在美洲,用到火绳枪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路易没觉得这是一门技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多太滥,就连倭国也有使用。

  当对方追问火铳的时候,路易尽管觉得奇怪,可还是知道关键了,他和自己的老仆人交谈几句,然后又向对方要来了纸笔,当然那种毛笔他根本不会使用,只能让对方取来木炭,自己用刀削出勉强能用的炭条,磕磕绊绊的在纸上画了一幅素描。

  素描写生也是神学院的课程之一,而且这种写实的画法对教士传教有很大帮助,所以教学双方都很认真。

  路易写出的那幅图是一个士兵拿着重型火绳枪射击,用木叉架着火绳枪,动作很是标准,不管是士兵还是火绳枪,也都很逼真,跟着的仆人却看出了画面上很多处不太对的细节,他当然不会指出来,路易还记得这幅图的出处,这是尼德兰战争时候,从尼德兰士兵身上缴获的一本图册,据说莫里斯亲王把火绳枪射击的每一动作都画成图,让士兵们照着去做。

  这幅不标准的图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余家在海面上也是有些年头了,和佛郎机人也是打过交道,也见过佛郎机的火器,这个图上描绘的正是那种,而且路易还让自己的仆人做了个射击的姿势,尽管仆人的右手已经不太好用,尽管只是拿着一根木棍比划,可还是很标准的架势。

  写和演示让余致远顿时兴奋起来,当时接到赵进的委托,他还以为是个手到擒来的活计,没想到时间越拖越长,而且赵进对这件事很关注,这让余致远的压力越来越大,眼前这两个人却是解决了这个难题,虽说赵进要得是实物,但能找到两个懂行的也可以交差了。

  余致远不敢和赵进含糊,佛郎机火铳的实物肯定还要继续寻找,但先把这两个人送过去,也证明自家在做事。

  至于这个传教士和仆役怎么想,余致远根本不予理会,余家虽然是诗书传家,可经营海上船队,也不是没见过血的。

  当然,路易对接下来的事情也很期待,特别是他询问过通译之后,知道这松江不过是大明一个富裕的小城市,这余家只不过是一名富商之后,路易就对这片土地更感兴趣了,他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大明,这个马可波罗游记里的神奇大6,现在看起来,这里真是个遍布黄金的国度。

  带到赵进面前的人当然不能含糊,余致远已经尽其所能询问清楚,当他看到赵进很感兴趣的时候,余致远心里松了口气,总归有个交待了。

  “带进来看看。”赵进笑着说了句,吉香和赵进身后的牛金宝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又对外面打了个手势,牛金宝和外面的几个家丁一同向外走去。

  没过多久,牛金宝先走了进来,对赵进禀报说道:“年纪大的那个是老兵,不过右手已经半残疾,力气也跟不上,不用在意,至于那个年轻的身手不错,看虎口的老茧和站立姿势,只怕是练过刀剑的,这两个都已经搜过身,没于碍的。”

  路易和他的仆人被带了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余家请来的通译,赵进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个通译,问余致远说道:“这个通译放心吗?”

  “这通译就是在余家当差做事的,已经有两代人了,请大哥放心就好。”余致远保证说道。”这位就是你们要见的贵人,赵大官人。”余致远出声介绍,那通译翻译过来。

  路易没想到自己要见的人这么年轻,按照他在欧洲和倭国的经历,当权者起码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老迈也是不少,这么年轻的贵人只可能是那些豪门的子弟,熟知人心的路易下意识的想装出传教士的矜持和高深,可注意到这个年轻人锐利的眼神之后,路易立刻改了主意,夸张的行了一个礼,头都快要低到了地上。

  只不过东西方的礼节差异太大,路易夸张的手舞足蹈让屋中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赵进笑着问道:“你懂制造火器吗?”

  通译刚要开口,赵进又是补充了句:“我问的是火器,不是火铳,我问的这个包括火铳和火炮。”

  既然语言不通,那么翻译也要力求精确,那通译结巴了一下,这才重新开口,佛郎机话大家当然是听不懂的,不过看着那通译结结巴巴,甚至还用手比划了起来,就知道这通译也未必多么懂。

  “老爷,这洋人说自己知道怎么造火铳,也知道怎么铸炮。”通译转头说道。

TOP

0
  第七百八十七章 第一波


  路易脸上挂着谦恭的微笑,他见过别人怎么制造火铳,也见过别人怎么铸炮,但他自己却做不出来,可眼前就是机会,一定得抓牢了,至于以后怎么办,那是以后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赵进突然开口:“你会说英文吗?”这句话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了,齐齐的看向赵进,因为赵进这句话也是洋文,却和那佛郎机话不太像。

  赵进尽管面色严肃,实际上却有些尴尬,这英文说得怪腔怪调,因为好多年没有开口了,好在大家是听不懂的。

  路易脸上的微笑有些发僵,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位年轻的贵人恐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老爷,这洋人问老爷说得是不是英文,他不懂这门语言。”通译说英文的时候,直接就是用的佛郎机语音译,当然,这只是赵进的猜测。

  “你问问他,他的国家在这门语言里怎么发音,他知道这个吗?”含糊对含糊,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法子确认一些事情。

  尽管神学院有相对完备的教育,可这个时代的英文并不是一门通用的语言,路易游历过这么多地方,大多说的是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英语实在是没有接触过,路易摇了摇头。

  赵进沉吟了下,开口对余致远说道:“多谢你帮我找到这两个人,这个通译我也要用一段时间,让他搬家到徐州,安家置业我来安排,工钱翻倍。”

  “怎么要大哥破费,小弟安排就好。”余致远笑着说道,看来自己找到的这两个人的确对赵进的胃口,那边的通译自然听懂了赵进的话,搬到徐州他没什么感觉,这工钱翻倍可是喜事,脸上已经忍不住笑容了。

  “你问问这两个洋人,他们想要什么,跟他们讲,我这人喜欢直接,不喜欢反复。”赵进直接对通译说道。

  “老爷,这洋人说他们要传播他们那个什么神不他又改口了,说想要黄金和白银,越多越好。”通译也是忍不住笑。

  屋子里众人都是哄笑,那个西班牙老兵仆役有些惭愧,而路易则是坦然的站在那边,他注意到赵进的脸上没有多少轻蔑,看来实话实说果然有他的好处。

  “找周先生,调一千两黄金和两千两白银过来,越快越好。”赵进笑着说道,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块牌子递给了孟志奇,孟志奇接过之后快步走出了门。

  接下来的问话很随意,这路易说自己的国家在西班牙的北边和尼德兰的南边,赵进对尼德兰这个词迷惑了很久,他并不是不知道尼德兰是什么,但西班牙语的发音他不知道,路易懂几门语言,但通译和他只能用西班牙语来交流。

  赵进对欧洲地图还有些印象,大概推测了下,这路易可能是法国或者德国人,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德国。

  路易说自己是多明我会的教士,说自己在欧洲的经历,说自己去过奥斯曼帝国,还有美洲、菲律宾和倭国,在讲述这些的时候,路易没什么夸张,他只是据实描述,因为这些经历足够丰富多彩了,不过他说得精彩,通译的词汇量却有限的很,大家听得也是磕磕绊绊,反倒是赵进因为从前的记忆勉强跟得上。

  孟志奇很快就办好了差事,在十余名家丁的护送下,几个箱子被搬进了屋子里,得到赵进示意,箱子打开,在屋外阳光的照射下,金锭和银块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赵进几人还算从容,而路易和他的老仆情不自禁的瞳孔放大,屏住了呼吸。

  就让他们看了几眼,箱子又被重新盖紧,然后运走,路易和那老仆都是转身张望,视线简直被箱子牵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吉香和余致远都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不屑神情。

  赵进却觉得很正常,这个时代的白人正因为这份对财富的贪婪才会漂洋过海,才会穷兵黩武,有**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能做到我要求的,这些金银就是他们的,甚至能拿到更多,不过,要先学会咱们大明的官话,如果你能教会他们,这里面的金银也有你的一份。”这话前半是让通译说给路易他们两个人听,后半则是说给通译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通译的眼睛登时亮了,直接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小的一定做到”

  看到了闪烁着光芒的贵金属,听到通译讲的话,路易的眼神也是炽热无比,满脸坚定的说道:“请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快的学好。”

  赵进也没有安排他们立刻做什么,只是让人护送着这两个洋人先去徐州,并且招呼好了,在护卫的监视下,这路易主仆和通译可以去赵字营的各处看看,包括工场、田庄之类的要紧地方。

  和进来时候相比,这位路易教士离开时的态度已经恭敬到了极处,不过大家都没有注意这个,这洋人一走,余致远就颇为郑重的说道:“大哥,咱们天朝上国,有什么是没有的,这外洋的长处借鉴即可,若是这般重视,那就没必要了。”

  “他们有的不光是长处,还有些和我们不同的路子和想法,我想要的是这个。”赵进开口说道。

  众人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正说话间,外面黎大津快步走了进来,先是站在门前,得到赵进示意后就走到跟前耳语几句,然后点头离开。

  内卫队这边的规矩和其他各处有些区别,不过在见客时候急忙过来,想必是要紧事,尽管大家不想打听,可还是下意识的看向赵进,赵进笑着说道:“山东鲁王府的第一波来了。”

  鲁王府仪卫舍人乔山乔百户得了司长史的命令之后,立刻叫了几个精于手下,大家都穿着便装,装成行商和护卫,一起南下去打听消息。

  靠近南直隶的山东四县现在也已经平静下来了,在那边的鲁王府庄子没办法调动官兵,而徐州和邳州的大队人马则是现成的,本来还因为这边鲁王府的身份缩手缩脚,得了赵进的命令之后,立刻放手大打,鱼台县那边活活打死了两个,连报官的人都没有,其他处也莫名其妙消失了几个人,至于觉得有鲁王府仗恃,想要动手的也都是死伤惨重,头破血流是轻的。

  赵字营显露出这样的雷霆手段,地方官府两方都是得罪不起,只能捏着鼻子装乌龟,而鲁王府的那些庄头管事都是被吓怕了,一边低头听吩咐,一边拼命的向滋阳城鲁王府那边告急求救。

  乔百户率领的几个人自然救不了这么多地方,他们本就没有想救,只是一路走一路看,打听着南下,原本鲁王府把所谓绿林江湖、响马盗匪看得和狗一般,用得时候便用,不用随手就丢,一向接触不深,所以对徐州赵字营也就没太多了解,可这一路走来,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心惊胆战。

  不懂兵马的人就不知道赵字营的厉害,也不了解这到底是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在外人想来,几千乡勇团练虽然数目不少,可各地的豪强也不是动员不起来,又是在徐州这样的穷苦地方,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南直隶北边的官军就有两万余人,想要动手轻易可以碾碎了什么赵进。

  可乔百户他们却知道,南直隶两万多官军也未必能动员起来千余骑兵,而这赵进本队加上附庸,千骑很是轻松,更别说这一路北上郓城,又一路南下打回来的所显露的强悍霸气。

  本来是准备浮光掠影的看看,可越打听越是心惊,乔百户决定细细查访,鲁王府和这样的大豪对上,虽说赢肯定会赢,但万一有个损失之类的,可别让那司长史怪罪,怪罪打听不细所以吃亏。

  乔百户有官身和王府的势力依靠,在绿林江湖中自然嚣张的很,大家都要给几分面子,这么多年下来也做了许多人情,在邳州地面上也是有熟人的,按照乔百户的想法,徐州那边太凶险不好久留,不如呆在邳州,让自己那老朋友想想办法去打听。

  结果他这边登门拜访,对方很是热情的接待,说了自己来意,又说银子什么的足够,不会让对方白做后,对方更是热情,然后到了晚饭的时候,突然被十几把刀围了起来。

  “不要怪兄弟报信,兄弟这满门几十口的安危更要紧,对不住了”乔百户的老友满是愧疚的说道。

  乔百户几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对方,自然不敢抵抗,但习惯性的报出了自家王府的名号:“大伙留个情面,我是鲁王府的”

  话说了半截,就被刀背重重的敲在肩膀上,这一下险些把骨头敲碎了:“王府算个鸟。”

  听到这个,乔百户几人都不出声了,沿途听着押送的人嘻嘻哈哈,倒也把被抓的缘由听了个明白“敢在进爷的地盘上打听进爷的阴私,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他那位老友听了他的来意之后就是心惊胆战,急忙去成大器那边报信,生怕自己晚了一刻,被有心人说出去邀功请赏。

TOP

0
  第七百八十八章 谁能舍得

  成大器这边自然不在乎什么王府来人,他能看到的天就是赵进,立刻下令抓人。

  这一路南下打听下来,乔百户也知道赵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了,被抓起来之后丝毫不敢摆什么王府的架子,只是陪着笑脸求饶,说自己什么也没于,无非就是好奇打听消息。

  成大器没有立刻下杀手,他听到王府两个字眼皮也是要跳的,但赵进如果发话,他下手也不会手软,消息立刻被快马送到了清江浦这边,赵进的回复让成大器松了口气“既然只是打听,那就每人二十板子,打完了让他们滚。”

  既然对方没有明摆着挑衅,甚至没有说明意图,那么下杀手没有意义,杀了这一波,还有更多的过来。

  在这个消息去往邳州的时候,从徐州来的急报也是到达了清江浦,这急报是坏消息,潞王府周管事几人的尸体被认出来了,那边正在急报卫辉潞王府那边。

  按照正常,这几具尸体会在夏邑县呆很久,一直到腐烂无法辨认,然后这事情就这么过去,潞王府根本不知道这些下属到哪里去了,在这个时代,出一次门去一次外省十几天几个月都很平常,等过了这个时限再来猜测,又是一番折腾,半年前后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这次却是巧了,归德府城商丘那边正好有捕快来夏邑办差,顺便去看了看尸首,这周管事一于人曾在商丘停留,府城里不少人都过去奉承,这过来办事的捕快也远远的见了一面,尸首还没有变样,立刻认出来了。

  潞王府的人在城外遇贼暴死在夏邑城外,从夏邑县令到下面的差役都是慌了,事后肯定要有天大的麻烦,如果有可能,一定要捂住,可从府城来的那个捕快也不是一个人,那尸首也不是一个人看到,想要隐瞒也怕被人捅出来。

  上上下下无奈,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个案子报了上去,顺便也是报到了徐州这边,从商丘那边得来的消息,潞王府周管事一行人是奔着徐州去的,然后死在和徐州相邻的夏邑县境内,大家都猜和徐州脱不了关系,可也没有人敢明说,对这个猜测,大家同样捏着鼻子,毕竟人就是死在河南归德府境内。

  “如果不是大哥早就压服了河南归德府,只怕夏邑县的人会把尸首丢到徐州地面上,按照那边的消息,最迟半个月后,卫辉潞王府那边就该接到消息了。”

  “那赵进在徐州开有盐市和集市,三省八府的人都在这边买卖贸易,又有酒坊,最近这几年风行的汉井名酒就是这赵进的产业,听说生意还做到了口外鞑子那边,另外,徐州三分之二的田地都在他手里,这几年又在驱使百姓兴修水利,挖掘沟渠,原本贫瘠的旱地也变成了上好的水浇地,这赵进当年用了狠手段打下这些田地,那云山寺和一个庄子的人都被洗了,这两家手里的金银财宝数目很是惊人,除了徐州之外,这赵进在凤阳府宿州还有田庄,在邳州、在河南归德府、还有三省交界处都有产业庄子”

  山东兖州府滋阳城鲁王府中,司长史坐在他那个小院偏房中,听着属下的禀报,他自己斜靠在床榻上,眼睛闭着好像要睡着了,站在下面的几个人却不是乔百户他们,看起来像是普通行商的模样,口音都不是兖州府的。

  “赵进另一处要紧产业是在骆马湖东岸的荒草滩,海州各处盐场煮盐要用于草,那边的荒草滩向来是不准垦荒,备草煮盐的,这赵进却把那边占了,不知怎么弄了几万流民过去,居然圈占了大片田地,现在又是好大一片产业

  “骆马湖上的隅头镇是和济宁州差不多的地方,那里差不多也是赵进的私产了,云山商行和孙家商行把持着镇子里最赚钱的产业”

  “清江浦那边赵进也还有产业,叫做清江大市,徐州那边的盐市和集市是三省八府,这清江大市则是漕运南北货物交汇,天下间的大财也都在这里面滚动,每天的进项就不知有多少”

  “再就是些隐隐约约的消息了,扬州盐商和赵进据说恶斗了几场,死了不少人,现在扬州盐路上的生意他也能做了主”

  司长史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尽管他城府深沉,可脸上也是有些惊疑,颇有些不能置信的神情,忍不住打断说道:“你们刚才说他今年才二十出头?”

  “说是万历二十八年生人。”

  “才二十一岁”

  “刚才你们提到那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率队北上,在徐州莫名溃散的事情,你们再说一次,因为什么溃散的?”

  “老爷恕罪,小的们这就不知道了,刚才那些事,或者南直隶无人不知,或者问问就能打听出来的,至于这锦衣卫率队北上的事情,说法实在太多,而且都荒诞不经,有人说他们在徐州看到了龙被惊散,有人说是分赃不匀内讧”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心思很缜密。

  见到龙被惊散这样的话让长史司文轩很不耐烦,在那里摆摆手说道:“他们到徐州一共多少骑兵?”

  “这个也没什么准数,有人说是几千,也有人说是过万。”

  “荒唐,整个大明能凑得齐多少骑兵,最少的数目是多少?”司文轩抬高了些声音说道,他心情很糟。

  那回答的人有些惶恐的说道:“说是三千多”

  鲁王府右长史司文轩长吐了口气,脸色恢复平静,沉默一会之后缓声说道:“继续做你们的生意,本官问你们徐州的事情就是问问,你们在徐州,在南直隶也要本份做事,不要仗恃什么鲁王府,毕竟咱们王府只是山东的,伸手到南直隶那边不容易。”

  下面的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司长史端起茶碗抿了口,禀报的这些人就知趣的告辞,在鲁王府办差这么多年,司文轩做事周全的很,他没有把希望都放在那乔百户身上,还打发了为王府做事的商号去打听,这些人平日里就是正常的商人,也不在外面张扬和鲁王府的关系,去徐州和南直隶其他地方,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什么。

  “老爷,乔舍人回来了,想要求见。”外面响起了通报声。

  司文轩的脸色一沉,随即无奈的摇摇头,开口说道:“让他进来,给他安排个座位坐着。”

  每人二十板子打下去,虽说要不了性命也没有伤筋动骨,可衙门差役下手有分寸的很,打完之后绝对会几十天行动不利索,乔百户一于人是被大车拉回的滋阳城。

  垂头丧气的乔百户走了进来,一瘸一拐的很不利索,司文轩这时候的神情很温和,坐直了指了指那预备的座位说道:“乔舍人身上还有伤,坐下来说话免得难受。”

  这些许关心让乔百户感动的要哭出来,又是一番感谢,发现司文轩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之后这才坐下。

  “有人说去年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纠集了几千骑兵去徐州,然后被惊散吓走,这数目没有人能说明白,有人说过万的,有人说是三千的,到底有多少人?”

  “过万怎么可能,辽镇、蓟镇、宣府加上京营,再算上咱们山东或许能过万,南直隶本就少马,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数目。”到底是武官出身,对这个很是明白。

  乔百户琢磨了一下又是说道:“马队走起来气势很大,队列摆的开,百姓外行看了,往往会错估数目,可南直隶几处大营头的马队加起来也不会太多,不瞒长史大人,属下一路南下到邳州,断断续续的听人讲,说是狼山副总兵、徐州参将还有南京几位大佬的家底本钱都拿出来了,属下能估出个一千五到两千五之间,只会少,不会多。”

  右长史司文轩明显松了口气,刚要点头,却又若有所思的问道:“我不懂兵法,也不知武事,这一千五到两千五的骑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力量。”

  乔百户咳嗽了两声,有些缓慢的说道:“若不攻城,若粮草无忧,可以横行长江以北,朝廷要调集边军马队才能剿灭,只怕那时候也要伤筋动骨了。”

  这乔百户自己说得有些出神,说完之后忙不迭的和司长史告罪,苦笑着说道:“这些年都是太平时节,属下也只是乱猜,毕竟战场上的事情说不准,没真刀真枪的打过,说没有用的。”

  “不管怎么说,能把这样的队伍吓走那赵进能拿出几千团练来,若是鼓噪乡里,过万人也是有的”司长史深吸了口气,这些话不知道是对乔百户讲,还是自言自语。

  看着司文轩在那里出神,乔百户也不敢打搅,等到司文轩摆手的时候,他躬身告退了出去。

  鲁王府右长史司文轩在偏房中想了很久,出来时候也没有回自己的签押房办差,而是安排人去见王府内承奉熊早熊公公,约了晚上一起喝茶。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9-21 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