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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古香] 【中国古代十大手抄本系列春消息】作者:古吴金木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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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夫共妇百年偕老、弟与兄一榜联登

  诗:诗书端不负男儿,一举成名天下知。

  昔日流亡谁敢议,今朝显达尽称奇。

  双妻逊长从来少,二子同登自古稀。

  利遂名成心意满,归来安享福无涯。

  说这舒状元自写书与李道士寄来,不觉又是两个多月。一日,杜翰林于关真
君祠内设席,请他与康进士二人。饮酒之间,舒状元与康进士陡然谈起当初祈梦
一事。杜翰林问道:「二位当日梦中,曾得些什么佳兆么?」舒状元便把梦里缘
由一一说知。

  杜翰林道:「原来得了这样一个奇梦,岂不是关真君的灵感?」康进士道:
「舒兄,你当日既有此梦,何不与小弟一讲?」杜翰林道:「贤契,天机不可漏
泄,不说破的妙。」

  舒状元道:「康兄,你我蒙真君保佑,俱得成名,神明之德,不可不报。愚
意正欲与兄商量,捐些赀费,要把圣像重装,殿宇重建。未审尊意如何?」康进
士道:「舒兄既有此意,小弟无不从命。」

  舒状元便唤庙祝过来商量,估计人工木料并一应等项,须用千金。次日就各
捐五百两。择日兴工,不满两月之期,把一所真君的祠宇,焕然一新,真君圣像
遍体装金。有诗为证:圣像巍巍俨若生,颓垣败栋一时更。

  真君托梦非灵显,焉得舒生发至诚!

  不数日,巴陵有讣音至,说康司牧公身故。康进士闻讣,痛悼不已。杜翰林
与舒状元再三宽慰。次日就要整顿行李,回家守制。舒状元道:「康兄既为令尊
老年伯丧事急于回去,但程途遥远,跋涉艰难,不可造次。若再消停得几日,杜
老师有回家消息,大家乘了坐船,一齐回去,却不是好!」

  康进士强作笑颜道:「父丧不可久滞他乡。若杜老师果然回去,便等两日,
这也使得。」说不了,只见杜翰林差人来说:「昨日命下,钦赐驰驿还乡,只是
三二日内起马。」

  康进士与舒状元大喜,各自吩咐家人收拾行李,专候登程。 杜翰林吩咐打
点两只座船,一只乘了舒状元、康进士、两家家眷,一只乘了自己并舒太爷,择
早日开船朝行暮止,将及半月,就到巴陵。

  那李道士得知他们回来,连忙同清霞观道士远出迎接。杜翰林问道:「二位
从哪里来?」

  李道士道:「小道是凤凰山清霞观道士李乾,特来迎接杜老爷、舒老爷、康
老爷的。」

  舒状元、康进士听说是李道士,就着人回复道:「舟中不便接见,权留在梅
花观里,明日面拜。」李道士便同了那道士回到叔清上院住下。杜翰林与舒太爷
的轿子在前,舒状元与康进士的轿子在后,进了城。康进士先别回去。舒太爷对
杜翰林道:「实不相瞒,学生久离巴陵,已无家舍,须在此告别,好寻寓所安歇。」

  杜翰林道:「学生与老先生正是通家至谊,我家尽有空闲房屋,任凭选择一
所便是。」

  舒太爷道:「虽承美意,只恐在府上搅扰,不当稳便。」杜翰林笑道:「老
先生觉有些腐气,这句话一发不像通家的了。」

  舒太爷也笑,一齐杜府中来。那杜翰林许多亲戚闻知翰林与状元同回,早已
知会,齐来庆贺。 舒状元下轿,进到厅上,便请杜夫人出来拜见,杜夫人欢喜
得紧,也不管舒太爷在那里,连忙出来相见。舒状元先请父亲过来拜揖。

  那杜夫人原不认得这就是状元的亲父,乍会之间,又不好开口问得,勉强向
前道个万福。然后过来,再与状元相见。舒状元恭恭敬敬,把交椅移在当厅,再
三请夫人坐了拜见。夫人坚执不允,舒状元便倒身下拜。

  杜夫人一把扯住道:「状元,这个如何使得?只行常礼吧。」舒状元道:
「若非夫人自幼抚养训诲成人,早作沟渠饿莩,焉能得有今日?」杜夫人笑道:
「若提起幼年间事,还不得倾心。若说今日,真是状元的手段,如何归在我身上。

  惶愧,惶愧!「舒状元只是拜将下去。杜夫人扯他不住,却也受了几拜。

  便问道:「状元的夫人可同回来么?」舒状元微笑道:「不瞒夫人说,未曾
婚娶。」杜夫人道:「你那年却是有了夫人去的。」舒状元答应不来,但把脸儿
红了又红。杜翰林道:「夫人,且慢进去。舒状元的宅眷,随后便到了。」

  杜夫人道:「我正要问这个舒字明白。状元原名杜萼,前番写书回来,书上
改了舒萼,今日老爷又称舒状元,却怎么说?」

  杜翰林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位舒太爷,就是状元嫡亲令尊。

  杜夫人惊讶道:「原来状元已有了亲父,因此方才的说话,都有些古怪。想
将起来,我们端然是个陌路人了。」舒状元道:「夫人何出此言?受恩深处,亲
骨肉焉敢背忘?」杜夫人道:「状元还在哪里地方,得与舒太爷相会?」

  舒状元便把长沙道上相会的事,细说一遍。杜夫人正待再问几句,只见门上
人进来禀道:「状元夫人到了。」杜夫人忙不及的起身出来,接了进去。相见礼
毕,杜夫人笑道:「夫人一路来风霜辛苦,请进内房暂息。」

  韩夫人低低应了一声,挽手同进。有诗为证:轻盈窈窕出天然,半是花枝半
是仙。

  试看低低相应处,娇羞真是使人怜。

  当下大排筵席,虽是替舒状元洗尘,又是与舒太爷会亲。大家畅饮,将近二
更时分。这舒状元却心满意足,越饮越醒,也不顾翰林与太爷在上,这个酒量不
知从何而来。

  杜翰林见他饮得无休无歇,遂教随从的把后面花厅铺设停当,烧香煮茗伺候。

  舒太爷对状元道:「今日初来,明日倘有乡绅拜望,若中了酒,不便接见,
恐失体统。可早睡吧。」舒状元不敢有违父命,带了些酒意,站起身来,心里虽
然明白,那脚下东倒西歪,好像写「之」字一般。杜翰林着人扶他进后花厅里去
睡了。

  原来日间那杜夫人却不晓得一个舒太爷同来,仓促之间,不曾打扫得房屋。

  杜翰林就陪舒太爷在书房里,权睡了一宵。次日清晨,韩相国特来相拜。这
舒状元果然中了酒,却也起来不得。说便这等说,或者还是当时心病,不好相见,
落得把中酒来推托,也未可知。但是别人不见也罢,至如韩相国,却是不得不见
的。

  没奈何,连忙起来梳洗,出去相见。韩相国笑道:「状元少年登第,老夫亦
与有光。今日看将起来,宁为色中鬼,莫作酒中仙。」

  舒状元是个聪明人,听说这两句,却有深味,便不敢回答,只得别支吾道:
「舒萼不才,荷蒙天宠,皆赖老相国福庇。今日谨当踵门叩谢,不料反蒙先顾,
罪不可言。」

  韩相国道:「还是老夫先来的是道理。」

  舒状元低着头道:「不敢。」韩相国道:「老夫有句话儿要动问,险些忘怀
了。闻得状元在长沙道重会了令尊,可是真么?」舒状元就把从头至尾说完。韩
相国道:「如今令尊老先生却在哪里?」舒状元道:「昨日也同到这里了。」

  韩相国道:「其实难得!可见有状元福分的人,屡屡撞着喜事。

  老夫在此,何不请令尊先生出来一见?「舒状元便请太爷与相国相见。舒太
爷道:」小儿向年得罪台端,重蒙海函,老朽正欲同来叩谢,不期老相国先赐下
顾。望乞原宥。「

  韩相国笑道:「窃玉偷香乃读书人的分内事,何必挂齿!」舒太爷背地对状
元道:「既蒙相国恩宥,着你浑家出见何妨?」

  状元令夫人出见。夫人见了相国,倒身便跪。相国一把扶住道:「如今是状
元夫人,怎么行这个礼!快请起来。」韩夫人红了脸,连忙起来,又道个万福,
竟先进去。古诗为证:今日何迂次,新官与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信做人难。

  又诗为证:昔为相国婢,今作状元妻。

  相见惟羞涩,情由且不题。

  韩相国道:「状元成亲已久,可曾得个令郎么?」舒状元道:「端未曾有。」

  韩相国大笑道:「看来状元倒是有手段的,只因还欠会做人。老夫今日此来,
一则奉拜杜老先生并贤桥梓,二则却有句正经说话,要与状元商议。」舒状元道:
「不识老相国有何见谕?」

  韩相国道:「金刺史公前者闻状元捷报至,便与老夫商量,他有一位小姐,
年方及笄,欲浼老夫作伐,招赘状元。不须聘礼,一应妆奁已曾备办得有,只待
择个日子,便要成亲。不知状元尊意如何?」

  舒状元听了这句,却又不好十分推辞,便道:「舒萼原有此念,只是现有一
个在此,明日又娶了一个,诚恐旁人议论。」

  韩相国道:「状元意思我已尽知,现有这个,况不是明媒正娶,哪里算得!

  还是依了老夫的好。「

  舒状元道:「容舒萼计议定了,再来回复老相国。」韩相国道:「此事不可
急遽,先要内里讲得委曲,也省得老夫日后耳热。」相国就走起身作别,状元父
子直送出大门,看上了轿,方才进来。

  舒状元当下便与夫人商议。韩夫人原是十分贤慧的,见说此言,毫无难色,
满口应承道:「这是终身大事,况我与你无非苟合姻缘,难受恩封之典。我情愿
作了偏房,万勿以我为念,再有踌躇也。」

  舒状元只道故意回他,未肯全信,因此假作因循,连试几日。那夫人到底是
这句说话,并无二意。舒状元虽然放心,但念平昔恩爱之情,一时间心中又觉不
忍。

  金刺史择日成亲,韩相国差人来说,事在必成,不由自己主张。到了吉日良
时,金刺史府中大开筵席,诸亲毕集,乡绅齐来,笙歌鼎沸,鼓乐喧阗,金莲花
烛,迎状元归去。巴陵城中,有诗赞之云:

                其一

  年少书生衣锦回,一时声价重如雷。

  金家喜得乘龙婿,毕竟文章拾得来。

                其二

  乌帽朱衣喜气新,一身占尽世间春。

  今朝马上看佳婿,却是巴陵道上人。

  舒状元此时也只是没奈何,就了新婚,撇了旧爱。成亲一月有余,那一会不
把韩夫人放在心上,眠思梦想,坐卧不宁,懊恼无极。几回要把衷肠事与金夫人
说知,又恐金夫人未必如韩夫人贤慧,说了反为不美。总然瞒得眼前,焉能瞒得
到底,是以延延捱捱,欲言半吐半吞,平日间郁郁不乐不悦。

  金夫人见他如此。

  不知就里因由,或令置酒行乐,或令歌舞求欢,而闷怀依然如故矣。金夫人
道:「君家状元及第,身居翰林,况有千金小姐为妻,罗绮千箱,仆从数百,可
称富贵无不如意。何自苦乃尔,请试为我言之。」

  从此不时盘问,便巧言掩饰,终无了期,舒状元只得把心事一一对金夫人说。

  谁想金夫人之贤慧又与韩夫人一般。

  金夫人听见状元一说,便道:「状元既有夫人在彼,何不早说?就迎到这里,
我情愿让他做大,甘心做小。同住一处,有何不可。」舒状元道:「我几番要对
夫人说,诚恐夫人见嫌,所以犹豫到今。不料夫人有此涵容,真三生之幸也!」

  金夫人道:「她那里等你不去,只道我有什留难,倘若怨小于我,后边不好
见面。再不可耽搁日子,待我便去告禀爹爹,明日就打发轿去,迎接回来,一同
居住。在彼可无白首之吟,妾与状元可免旁人议论,岂不美哉!」

  舒状元道:「夫人美意,我已尽知。只怕令尊乃端方正直之人,居官居乡,
无不忌惮,恐说起这事,未必有此委曲。与其说之不见其妙,莫若不说为高也。
语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请夫人三思。」

  金夫人道:「我爹爹虽然执性,亦能推己及人,只要礼上行得去,极肯圆融。

  比如我兄妹数人,惟我最爱,凡有不顺意处,我爹爹无不委曲。今我与状元
是百岁夫妻,终身大事,我自有一番好话对爹爹说,我爹爹必然应允。状元不必
叮咛,更添烦恼。「

  当下夫人就去对金刺史公说。刺史公沈吟半晌,因问道:「吾儿此言,从何
而来?」

  金夫人道:「出自状元之口。」

  金刺史公道:「你爹爹一向闻状元原有夫人,恐怕我儿知之便不快活,故此
不说。你今既要接她回来,岂不是一桩美事?倘若去接韩夫人,舒太爷也须同接
到这里。」

  金夫人道:「孩儿正欲如此,世间哪有媳妇不事舅姑的道理!」当下先着人
去说知。次日,打发两乘轿,一乘去接舒太爷,差家人八名;一乘去接韩夫人,
着丫鬟八人,一同去到杜府。

  那韩夫人虽然贤慧,见状元久恋新婚,一向不去温存,心中未免有些焦燥。

  金府轿来相接,未知好歹若何,欲去又不好去,欲不去又不好不去,进退两
难,全没一些主意,遂与杜夫人商量。

  杜夫人道:「今日来接你,决无歹意。况状元与你恩爱无比,难道去了一两
个月就把前情忘了,将你奚落?金小姐虽然与状元结发,还未有一年半载;古道
先入门为大,她年纪尚小,未有胆气。你今放心前去,好便在那里,不好抽身便
转。凡事都在我身上,不必沉吟。」

  韩夫人听了杜夫人这一片话,狐疑尽释,心花顿开,欢欢喜喜,遂去梳妆,
穿了盛装,作别起身,来到金府。

  原来舒太爷预先到了。韩夫人下轿,到了大厅上,先拜见金刺史公并刺史夫
人,再见小姐。

  那小姐见了韩夫人,十分欢喜,满面堆下笑来,定要逊韩夫人作大。

  韩夫人见金夫人谦下得紧,心下也有些不安起来。 就对金夫人道:「小姐
阀阅名门,千金贵体,冰人作合。贱妾相门女婢,又与苟合私奔,自怜污贱,久
不齿于人类,甘为侍妾,愿听使令。安敢大胆抗礼!」

  金夫人道:「夫人与状元起于寒微,历尽艰辛,始有今日,所谓糟糠之妻,
礼不下堂。妾不过同享现成富贵而已。夫人居正,妾合为偏。」两个夫人你让我,
我让你,你你说一番,我又说一番,牵上扯下,逊了半日。

  金刺史公见她两个逊个不了,满心欢喜,遂大笑道:「我常虑此事,不能调
停,今见两人如此,吾无忧矣。」

  又对韩夫人道:「汝父母双亡,与吾女都嫁状元一人。吾女之父母,即汝之
父母,汝合拜我为义父母,汝与吾女拜为姊妹,合以姊妹称呼,均为状元妻,不
分嫡庶。此天下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

  舒太爷道:「老亲家高见,名分从此定矣。」两个夫人遂不谦让,便同拜谢
刺史公与舒太爷,然后与状元同拜。

  有诗为证:自古蛾眉惟嫉妒,焉能逊长作偏房?

  借问舒君有何法,刑于二妇至今香。

  是夜金府大排筵席,畅饮一宵。次日,巴陵城中,人人称赞,个个播扬,都
说是一桩奇事。康进士闻知,备了表里,重新作贺。有诗赞云:一凤跨双鸾,文
身五彩备。

  梧桐能共栖,和鸣天下瑞。

  舒状元自有了这两个夫人,如鱼得水,过得十分恩爱。这两个夫人虽不分大
小,也不知尔为尔,我为我,就是一个。到及一年光景。 两个夫人都生下一个
孩儿,长名珪,次名璋,十分聪俊。

  舒状元满心欢喜。五六岁来,智慧无比,舒状元遂无心仕进,有意教诲二子
矢志攻书。其母亦极力周支。一十八岁,兄弟同登甲科,俱授美职。父子三人,
声闻显赫。此老堪舆眼力绝到,为子孙之至计也欤!后人有诗赞云:世有堪与子,
负人不可言。

  然此舒姓者,应或种心田。

  能得巴陵秀,生子杜开先,

  早岁蒙家难,孤身幸瓦全;

  读书文似锦,好色胆如天。

  遇父巴陵道,求名第一仙。

  座师即义父,同舟返故园。

  多情韩相国,执伐结姻连。

  双妻齐逊长,二子甲科联。

  若非阴德大,谁似后人贤?

               【全文完】

[ 本帖最后由 scofield1031 于 2011-7-16 16:3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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