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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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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七二章 大危机


  太说得没错,几天的严打之后,京城的商人百姓,果然再没人敢拿金银出来交易,这下宝钞似乎又有了用武之地,一摞摞的钞票重新在市面上出现,好似一切都如所愿。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百姓心的不满在聚集,尤其是官员和商人,怎么可能让家里金银变成废物?他们有自己的反抗之道……又过了短短数日,京城的市面开始萧条,商人们在售出手头无法久存的货物后,便不再进货,直接关门歇业。一时间,素来百货云集的京城金陵,竟成了什么都买不到的紧缺之城,物价腾贵不说,关键是拿钱都买不到东西

  当然,这个钱指的是宝钞……如今百贯钞都买不到一斗米京城百姓又不种地,粮食全靠购买,这下家里的存粮转眼就要告罄,一旦有人挨饿,京城必然要生大乱

  太对此也很着急,命人调粮入京,平抑物价,然而四方的商人都不肯来京城做生意,就连官府也不愿支援京城,太只好开仓售粮,用朝廷的储备粮来换取那些人见人厌的宝钞……但这样的买卖做不了多久,京城多少勋贵官员?多少军队?吃皇粮的人数不下百万,户部的仓库光供应这些人都很吃力,再负担起老百姓的口粮,库存随时都有告罄的可能。

  汉王和纪纲每天都在算,户部仓库的存粮何时告罄,因为到那时,一场大乱必然降临,连太也会埋葬掉……而且两人也没闲着,想方设法要往即将燃起的火堆上添柴禾。可惜的是纪纲那些爪牙都被王贤收拾于净了,要不然,什么黑虎堂、大江盟之类一起兴风作浪,保准精彩之极。

  不过没有那些帮派分也无所谓,正如汉王所言,大势所趋,不可阻挡死水微澜的京城,正在酝酿着一场惊天大危机,人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北镇抚司和府军前卫目前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训科目……短暂的休整之后,北镇抚司又投入到严酷的夏训丨去,除了单独训练的科目,还时常会跟府军前卫合练,基本上十天就能脱层皮,三十天便可以脱胎换骨的架势……

  不过那些曾经的武林人,现在却很少有怨言,一者是他们经过这俩月的折腾,已经基本习惯,或者说麻木了。二者,看到那些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大帮派顷刻间灰飞烟灭,更让他们直观的感受到,混黑道是没有前途的,只有上岸洗白才有将来,自然会加倍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还有就是王贤除了训练严格,对他们着实不错,每日的训练场上,都摆满了西瓜、绿豆汤、酸梅汁之类消暑解渴的吃喝之物。一日三餐也是十分丰盛,顿顿大鱼大肉不说,而且变着花样供应。至于每月的饷银分不少之外,对在训练和任务立功的丰厚奖励,也总是如数兑现。

  当然,对这群滚刀肉,光靠自觉和奖励是远远不够的,王贤还为他们准备了一把明晃晃的虎头铡——被任命为两军总军法官的严清,坐在轮椅上的严先生,只用了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让那群眼高于顶的骄兵悍将,变得服服帖帖,甚至在背后都不敢说他的坏话。据说就算是最大胆的胡三刀,一听到那木头轮椅碾过地面的扎扎声,都会吓得赶紧检查军容,然后立定站好……连杀人如麻的胡三刀都如此,更不用说别人了。

  多管齐下之下,军容自然严整养精蓄锐之下,士气自然高昂

  王贤只要有时间,也会到校场全程陪同他们训练,看到清一色黑布短打扮的别动队员,在戒备森严的复杂院落环境配合默契、兔起鹘落,悄无声息的层层推进当敌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控制了所有要点,成功反客为主,于脆利索的取得了胜利这让立在高高瞭望塔上的王贤深感欣慰。

  “不错,大有长进。”王贤笑着对自己身边的那位山西杨荣道。“比起莫将军在时,又提高了一大截。”

  “都是莫将军底打得好,末将不敢居功。”杨荣正色道。

  “好了,你就别谦虚了,谁有多大功劳,我都清清楚楚。”王贤笑道。

  “是啊,谁能想到这些配合的纹丝合缝的精锐部队,两个多月前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呢?”站在王贤身后的周满……也就是那位周知县,他现在是北镇抚司正品经历,虽然是在个武衙门,但这个职位却依然是官。其实就是王贤让他转武职,周满也一定会接受,但他好歹是两榜进士出身,让他舍弃官的身份当武官,心里肯定不是滋味。现在王贤让他还保留官身份,而且还为他提了两级,周满自然感激涕零,恨不能肝脑涂地报效大人。

  “确实,可见玉不磨不成器。”王贤有些得意的笑道:“当然,也得有莫将军和杨将军这样的练兵高手才行。”

  “大人过奖了。”杨荣发自内心的一笑,下一刻脸上却现出迟疑之色。

  “怎么了?”王贤眼多尖啊,一眼就看出他有话要说,遂笑道:“畅所欲言即可”

  “那属下就直说了。”杨荣正色道:“大人和周经历看他们的配合如此严丝合缝,除了训练刻苦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对这片训练场实在太熟悉了,几乎是闭着眼也能摸进摸出,行动起来自然顺畅无碍。要是换一片场地,肯定就没这么顺利了。”

  “唔,杨将军考虑的有道理。”王贤点点头,欣慰笑道:“可见杨将军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将领,不是那些应付公事的官油。”

  “蒙大人搭救水火之,又不计前嫌肯重用属下,属下自然要肝脑以报了。”

  “好好好。”王贤称赞连连,却没有下。

  “大人,那接下来,是不是换个场地训练?”杨荣只好再问道。

  “要换的,不过建个新场地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王贤笑笑道:“用这个场地再训把月吧。你宣布下去,半年考核就考这个科目,让大家抓紧时间,再接再厉,一定要把这个地形摸熟摸透,这对他们未来,大有裨益。”说着走下瞭望塔道:“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杨荣听得一愣一愣,小声对周满道:“大人这什么意思?莫非在这场上训练,还能延年益寿不成?”

  “哈哈,你是一障目不见泰山…”周满笑着丢下一句:“在这场上训练,虽然不能延年益寿,却能让将士们到时候多一份保命的机会……”

  “你是说?”杨荣眼前一亮,追了下去:“难道这是下次行动的地形?”

  “我可什么都没说。”周满摇头笑道:“你也什么都没听过。”

  “当然当然,我晓得了。”杨荣兴奋的两眼冒光,养兵千日、不就是为了用兵一时吗?下到训练场旁,他扯着嗓对部下下令道:“再练十遍”

  王贤闻言不禁莞尔,朝周满笑道:“这个老西,精明的时候比谁都精,糊涂的时候比谁都糊涂,还得你提醒他。

  “人家是该精的时候精,该糊涂的时候糊涂,”周满笑笑道。

  “啊哈,也有可能。”王贤想想,笑道:“走,咱们去府军前卫看看,杨荣还是太温柔了,莫问他们四个疯才得了我的真传……”

  “听说把将士们都操练傻了,就是让他们往火坑里跳,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周满咋舌道:“属下虽然是官,却也观摩过不少军队的训练,窃以为像杨将军那种训强度,已经是极高的了,像府军前卫那种堪称魔鬼的训练,实在前所未见……”

  “宝剑锋从磨砺出,训练虽然痛苦,却可以带给将士们很多很多。”王贤淡淡道:“完成残酷的训练,会让将士们得到宝贵的自豪自信,这是不上战场得到这些军魂的唯一办法……”

  “大人说得好深奥。”周满赞叹道:“听说一切训练都是开始于您,属下原本是不信有人生而知之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天外有天。”

  “哈哈哈……”王贤大笑起来道:“你拍马屁也没用,我是不会给你涨俸禄的。”两人说笑着上马出营,却见一名五品官在营外跟守卫说话。

  “这不是胡大人么?”王贤认得,那人是应天府的通判,好像叫胡正还是什么的。

  “下官运气真好,竟正碰上王大人出来。”胡正一边擦汗一边赔笑道:“我家府尹大人请您务必过去一趟,说要要事相商。”

  “唔。”王贤道:“还用的着胡大人亲自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毒辣辣的太阳下,胡正已是汗湿衣襟,一是热得,二是被眼前的局势吓得。“大人您看,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

  “好吧。”王贤点点头,对周满道:“先不去军营了,和我去应天府。”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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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七三章 伪钞


  应天府衙门,戒备明显比以往更森严。

  不过王贤一到,马上被请进去,直接来到戒备重重的内签押房。

  “薛大人,你这是搞什么名堂。”王贤笑着对迎出来的薛居正道:“怎么如临大敌?”

  “进来再说。”薛居正面色严肃的拉他进屋,朝周满点点头道:“周大人也跟进来吧。”周满现在就是第二个吴为,和王贤几乎形影不离,薛居正自然认识他。

  待两人进了内签押房,薛居正关上门,才打开抽屉,拿出两个牛皮纸袋道

  :“二位请看。”

  王贤和周满一人拿起个袋子打开一看,见里面装的是宝钞,再看对方那个,也是宝钞。

  “这是于嘛?”王贤笑道:“莫非有人向你行贿?”说着又自我否定道:“不太可能,这年头谁用宝钞行贿?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你仔细看。”薛居正道:“这两个袋子里的宝钞一不一样?”

  王贤便和周满仔细端详起手里的宝钞来。王贤手里,是一张面值一贯的宝钞,这种青色的长方形纸钞足足长一尺,宽六寸,比一本书的封面还要大。四周是龙纹花栏,上头横书‘大明通行宝钞,六个楷体字。钞名下仍为龙纹花栏,花栏内上部正中印有‘壹贯,二字,面额下的为十串贯钱图,仿金元钞面的实物示意。贯钱两旁有篆书,右为‘大明宝钞,,左为‘天下通行,;下部有三行紧凑的文字为‘户部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贰伯伍拾两,仍给犯人财产,等字,还加盖有户部的印章……

  说来可笑,这还是王贤来到这里五年来,第一次仔细端详大明宝钞的样子呢。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因为五年前,宝钞就已经贬值到不值几钱的地步,甚至比这几年还不值钱……这几年,在才于卓越的夏尚书的努力下,通过种种手段,如扩大宝钞的使用面,提高昏烂钞的回收速度,宝钞的价值已经恢复了几倍……从一贯值十一钱,变成一贯值三四十钱。虽然增速喜人,无奈底子太差,还是很不值钱……

  就像后世人不会仔细打量一毛钱长什么样子,王贤也不去关注不值钱的宝钞长什么样……

  王贤打量手里的宝钞时,周满也在仔细端详,王贤抬起头时,周满也抬起头,两人一脸的疑惑。“薛大人,给我们看这个于什么?”

  “这里面有一份是伪钞……”薛居正叹气道。

  “真的?”王贤赶忙从周满手中拿过一张纸钞,和自己手里的相对比,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区别。“哪张是伪钞?

  “这个。”薛居正也需要仔细分辨一下,才指着王贤左手的一张道:“这个,你看这张宝钞的颜色,要稍黄一些,而且两张钞的手感也有些不同。”

  王贤迎着光仔细一看,颜色还真不一样,两张都是崭新的钞票,右手的纸质要更洁白一些,而且摸上去韧劲更好一些,有一点后世钞票的质感。左手那个要黄一些,摸起来也更软些。

  “我秘密向户部咨询过,大明宝钞都是由户部宝钞提举司印制,其中负责钞纸的乃钞纸局。”薛居正道:“该局采用的钞纸,乃是用皖南某地所产的白桑,经特殊工艺加工而成的桑皮纸。向来被认为难以伪造。但这次缴获的伪钞,竟也是用皖南白桑制成的桑皮纸,只是因为制造工艺上有些微的差别,还是达不到真钞的水平。但已经足以乱真了,尤其是旧钞的话,根本区分不出真假。”

  “嗯。”王贤点点头道:“太子殿下为了重整钞法,准备命钞局无偿为百姓以旧换新。这样不法分子只消将伪钞做旧,就可以换到真钞了……”

  “是。”薛居正重重点头道:“所以我才赶紧把老弟请来,请太子殿下紧急叫停倒钞之法。”

  “不可,这会让太子殿下失信于民的……王贤皱眉道:“这些伪钞是怎么发现的?”

  “是本府的捕快在追捕一个贼人时,没想到打马骡子惊,把另一个男子吓得掉头就跑,捕快便分头追捕,结果从那男子身上搜出了这一包钞。一审问,才知道他叫王四,从个货郎那里买了假钞,正准备用的时候,看到捕快一害怕,就逃跑了……”薛居正道。

  “那货郎抓到了么?”王贤问道。

  “没有,王四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我派人四处搜查,逮捕了不下三十个货郎,虽然没找到那个卖货给王四的。却从其中好几个货郎身上,都搜出了这种假钞……唉,也不知怎么,就像一夜冒出来的”薛居正道:“本来老百姓就不肯接受宝钞,这次太子重手整顿,好歹有了点起色,却又出了这种事……”

  “这真是雪上加霜,”周满也一脸忧色道:“如果消息传开,百姓会更加排斥宝钞……让钞法彻底废掉的。”

  “恐怕是瞒不住的”王贤叹气道:“连寻常的货郎都能拿到货了,这说明这批假钞已经充分扩散了。”

  “是,所以得赶紧请太子停止倒钞。”薛居正望着王贤道:“然后求老弟务必帮忙,尽快找出源头,将其消灭掉

  “薛大人放心,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这个忙我一定帮。”王贤义气的点点头道:“只是这案子,我们也只能私下里查,以免闹得沸沸扬扬。”

  “那是自然。”薛居正点头。

  但世上事不如意十有**。这厢间,王贤火速禀报太子,一刻都没耽搁。那厢间,京城出现假钞的消息却一夜之间传遍全城。第二天,不光官员富商们知道了,就连街边卖菜的小贩、家里洗衣的老妈子也都知道了。

  一下子,宝钞被彻底判了死刑。老百姓拿着宝钞去买东西,几乎无一例外遭到拒售,理由也是千篇一律,难验真伪,不敢收啊有些大胆的店铺,甚至于脆挂出牌子,讵收伪钞,真假自证,买家自然说手里的宝钞是真的,可谁又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宝钞是真的?

  手里的宝钞花不出去,老百姓更着急了,总不能看着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彻底变成废纸吧?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百姓拿出全部的宝钞,涌到户部仓库要求买粮在老百姓看来,这宝钞可是你户部发行的,总不能也说验不出真伪拒收吧?

  但户部仓库还真就拒收了……仓大使对百姓振振有词道:“钞票是户部发的不错,但我们是库司的,只负责仓储,可不懂验钞。你们得找宝钞提举司去。”

  “不行”百姓愤怒道:“你们发的钞,你们就得认不然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就是”其余人纷纷附和道:“别想拿我们当球踢,今天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就是就是,以为我们老百姓是好欺负的么?”老百姓本就积郁了一肚子不满,此刻让这个傲慢的小官一激,竟有爆发之势。

  眼看群情激动,仓大使也吓得脸发白,赶紧命人将大门关上。殊不知,他又走错一步,老百姓本来就快绝望了,这时候看他关门,怎能不生出彻底绝望的愤怒?前面的人不约而同的使劲推门,不让他们关门。后面人更是拼命往里挤,里头统共就几个小吏在,哪抵得上外头人多力量大?一下就被彻底推开,老百姓蜂拥而入……

  那仓大使好险没被百姓踩死,连滚带爬躲到一边看傻了。老百姓冲进来也傻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目的,只是一时气不过才冲进来的……但很快,不知谁喊了一声,咱们把钱留下,自己把粮食扛走大伙儿一听对啊,纷纷把宝钞塞到仓大使和那些小吏怀里,然后一窝蜂的开始抗粮食。

  眼看着一袋袋存粮被老百姓扛走,那仓大使才回过神,赶忙上前阻拦,大喊道:“快放下,你们这是在抢劫国库

  但老百姓缺粮已经多日,此刻见了粮食都红了眼,又都抱着个法不责众之心,哪还有听他废话的?大部分人依然我行我素,那被仓大使拉住的汉子,怒道:“你不管别人,怎么专拉我,放手”使劲一转身,肩上沉重的粮袋就把仓大使扫倒在地。

  仓大使猝不及防,仰面朝天摔了个实在,说来也寸,后脑正撞在一块砖头上,登时就两腿一蹬,断了气……小吏们赶忙上前,见仓大使都翻白眼了,一探他的鼻息,登时尖叫起来:“死人了大人被乱民打死了”

  这一吆喝不要紧,场面登时乱成了一锅粥,百姓纷纷夺路而逃,彻底拦不住了……况且看到仓大使的下场,那些小吏也不敢拦。大家不过混碗饭吃,谁犯得着为朝廷拼命?

  所以等应天府官差闻讯赶到时,老百姓已经逃了个于净,只看到被洗劫一空的仓库,还有已经死透了的仓大使…

  乱民洗劫户部仓库,打死朝廷官员的消息,登时传遍了京城。官员们再也忍耐不住,又一次齐聚东宫,向太子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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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七四章 圣心


  东宫正殿,群情比上次还要激愤。众武跪在殿前向太请命。

  “殿下,请立即悬崖勒马,不然京城大乱,我等都是罪人啊”胡广老泪纵横的重重磕头。

  大臣们也跟着磕头:“是啊,殿下,臣等愿意联名请命,替太向皇上求情。”

  “诸位请快快起来。”朱高炽也是一脸的沉重,他当了十几年太,还是头一次站在群臣的对立面,虽然王贤和杨荣都拍着胸脯说,这下过关无虞,可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就像装了十五桶水,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殿下不答应,臣等就跪死在这里”大臣们嚷嚷道。

  “哎,孤答应你们还不成?”太无奈叹气道:“快快起来吧。”

  “殿下英名”大臣们这才爬起来,蹇义道:“请殿下立即下旨,停止钞法、安抚百姓,以免事态扩大。”

  “钞法停也只能是暂停,”太却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孤必须要向父皇请旨。”

  “臣等愿意与殿下联名上奏。”大臣们纷纷仗义道。

  若是放在以前,太自然求之不得,但此刻他却毫不犹豫道:“孤一人上奏即可,你们就不必联名了。”太面现悲悯之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孤何苦牵连上众卿。”

  “殿下……”大臣们见太回复了仁慈,都十分感动。

  “好了,都不必多说了。”太摆摆手,温声道:“你们替孤安抚好百姓,其余的事情都不要管了。”

  “遵命……”大臣们恭声行礼告退。

  京城发生的一切,杨荣每日都有奏报发往京城,但走的不是兵部的驿传系统,而是皇太孙自己建立的秘密渠道。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渠道的存在,杨荣和王贤才敢用这一招,否则就等于自杀。

  奏报通过北镇抚司和太孙的暗线秘密传递,三天后就能送到朱瞻基手,然后朱瞻基再转交给金幼孜,由内阁直接呈给皇帝。这条新建立起的秘密通信线路,彻底绕过了通政司和内廷几乎可以说是胜负的关键。

  所以这次朱棣能及时了解到京城发生的事情,对于太不打折扣的执行自己的旨意,永乐皇帝十分的意外,也感到自己有些错怪太了……其实当初下这道旨意,除了皇帝真的穷疯了之外,还有一个不足道哉的原因,就是朱棣很想看看,在太心里,到底是自己这个父皇重要,还是他自己的名声重要。在皇帝看来,朱高炽八成会选择拖延搪塞,把自己的旨意搅黄了。

  帝王心术有时候就是这样复杂,复杂到自相矛盾,所以才令人难以捉摸、无法猜测,总是会忤逆了圣意。但是有杨荣这个聪明绝顶,又整日相伴帝侧,把皇帝已经揣测到骨里的大学士在,情况就又不同了。

  在南下的路上,杨荣便把皇帝的意思揣测透了,他更知道想要刚愎自用的永乐皇帝的心意,用劝说是没用的,只能起到反作用。只有把事实摆在面前,让皇帝自己去琢磨。所以太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犹豫,必须要不打折扣的执行旨意,否则必定会触怒皇帝,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当然这样做,肯定会让太对臣民陷入不义之地。但在深谙官场生存之道的杨荣看来,惹恼臣民的后果,远不如如惹恼皇帝的后果严重,两害权衡自然取其轻……

  只是不能这么跟太说,因为太对自己的名声是十分爱惜的,让他一时承受误解可以,但要永远留下污点,就算太照做了,心里也会记恨他这个出主意的。而且确实,这件事如何收场还需要多加计较,最好能坏事变好事,那就完美了。这时候,王贤的主意派上了用场——如果事情不能避免,于脆就进一步激化它,让恶果尽快显现出来,这样才能在事态无可挽回之前,使皇帝改变主意。之后便可以施展手段,恢复太的名声……

  有这么个天心腹在给太出主意,哪怕英明睿智如永乐皇帝,也难免会落入彀。看到太卖力的推行自己的旨意,数日之内便禁了京城的金银,朱棣感到十分的满意。但后面紧接而来的物价飞腾、京城百姓粮食短缺,也让皇帝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想不到真让夏元吉说了,一旦禁止金银,京城必会大乱

  归根结底,朱棣不是昏君,只是人无完人,实在好大喜功,又觉着京城富甲天下,为他的大业贡献一些力量也不打紧。只是他也没想到,凡事物极必反,他滥发宝钞十余年,已经将大明朝最后一点国家信用也压榨于净,再发宝钞非但不能给他带来收益,只能带来无尽的麻烦。

  现实很快给他难看,太认认真真推行了他的钞法,却换来这个局面。认清楚宝钞已经彻底无用,朱棣也不想让自己的国库粮草尽空,全都堆满无用的宝钞。但帝王的脸面摆在那里,朱棣不可能马上就下旨停止钞法,至少也得等到一个台阶再说……

  想不到台阶很快就到了,看到京城百姓打死户部官员,哄抢户部仓库的消息,朱棣终于坐不住了,招来了久不搭理夏元吉。

  被皇帝冷落了将近一个月,夏尚书脸上的皱纹增加了许多,整个人也瘦了一圈,显得苍老不堪。这时候,朱棣才真正明白自己的这个大管家,有多么的不容易,又有多么的能于。

  “皇上召罪臣前来,不知是……”夏元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是哀莫大于心死。

  “哎,爱卿,你先坐下。”朱棣愈发不好意思,让黄俨给他搬了个锦墩,又亲自起身,把那封奏报拿给夏元吉。“你看看这个。”

  夏元吉忙双手接过来,眯着眼看了片刻,颓然道:“皇上恕罪,罪臣这几日眼花的厉害,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哎,四十八过眼关,这一关,你终究是没过去。”朱棣叹口气道:“朕的眼早花了好几年,用这个吧。”他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金丝花镜,那是郑和从西洋带回来的稀罕物,据说是从更西边的红毛夷手买到的。带上它,皇帝就能看清奏章了。

  夏元吉忙双手接过,戴在鼻梁上,然后细细阅读奏章上的字。片刻,他抬起头来,双手将奏章奉还给朱棣。

  “真让你说了,当初确实该听你的话,就不会闹到今天这般田地了。”朱棣叹气道。

  “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愚者千虑或有一得。”夏元吉忙道:“皇上管着州万方的事情,难免对钞法的认识有些误差,臣只管户部,对此才能看得清楚点。”

  “好了,你不用给朕找台阶了,错了就是错了,他娘的,朕也是人,不可能不会犯错。”朱棣却摆摆手,一脸坦然道:“关口是下面该怎么办?你看这钞法,还有挽救的余地么?”

  夏元吉想了想,颓然道:“就算有,皇上也不能用。”

  朱棣一阵默然,他知道夏元吉什么意思,王贤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夏元吉岂会不明白,所以王贤那些主意,夏元吉早就奏禀过朱棣,但那种与民休息,甚至要还利于民的作法,朱棣至少要过上十几年紧日,才有可能见到成效。这对明显感到时不我待的永乐皇帝来说,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那现在该怎么做?”半晌,朱棣低沉的问道。

  “回禀皇上,为今之计,当是放开金银,先让市面流动起来,眼下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夏元吉道。

  “禁用金银非但是我大明祖制,朕也刚刚重申过。”朱棣一脸蛋疼道:“现在让我开禁,岂不是打朕的脸?”

  “皇上可以严查伪钞的名义,规定在伪钞查获之前,百姓可以暂时不用宝钞。”夏元吉道:“百姓必然称颂皇上仁慈……”百姓可暂时不用宝钞,那用什么?自然是金银了……这潜台词谁都能明白,只要有大胆的敢试一试,便知道朝廷已经解禁了。

  “只能如此了。”朱棣郁闷的叹气道:“可朕的皇宫怎么办?这些钱从哪里着落?”

  “皇上,一来,明年武当山的工程应该可以完工。到时候,臣的手头就宽松一些了。另外郑公公的船队,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夏元吉轻声道:“看看他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哎,州万方富得流油,朕这个皇帝却捉襟见肘。”朱棣有些愤愤道:“是要想些办法,损有余而补不足了

  夏元吉心里一咯噔,不知道又有什么人要倒霉了,但他哪敢再触怒朱棣,万一皇帝一生气,连眼前的这点成果也保不住。

  “你去吧。”朱棣挥挥手,想一下又道:“黄俨,把朝鲜刚进贡的人参,拿两根给夏爱卿。”说着温声道:“咱们君臣相知十几年,你也知道朕是什么脾气,我说过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往后朕还得靠你这个大管家呢。”

  “皇上……”夏元吉感激涕零道:“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顿一下有道:“只是臣实在是力有不逮,只怕难以⊥皇上满意。”

  “你要是不能让朕满意,这天下就没有能让我满意的了。”朱棣摇摇头,摆手道:“朕知道你难,但朕也难,咱们君臣都勉为其难吧……”

  “是。”夏元吉叩首跪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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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七五章 退堂鼓


  三天后,朱棣的旨意便到了太府,朱高炽看后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对杨荣道:“真让杨师傅说着了。”

  “呵呵,殿下,这本是意料之的。”杨荣其实也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却很淡定道:“皇上要的,其实还是殿下的态度。只要殿下能让皇上放心,皇上自然不会真看着京城乱成一团不管的……毕竟,这是大明帝京啊”

  “杨师傅神机妙算,常人所不能及啊。”朱高炽心服口服,吃力的起身施礼道:“这次能化险为夷,全赖杨师傅的庇护。”

  “殿下谬赞了。”杨荣却面色严肃道:“现在只能说是化险,还远远谈不上为夷,能不能挽回损失,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下面还要看王仲德的”

  “这……”朱高炽又有些吃不准了:“能像目前这样收场,孤已经知足了,至于一点非议,时间会抹平一切,就没必要冒险了吧?”

  “殿下”杨荣对朱高炽的反应并不意外,他知道太殿下在这一个月里,承受了太多的压力,现在看到他父皇措辞温和的圣旨,便已是心满意足,再不想冒那么大的风险了。而杨荣出于不知何等心理,竟有些期待最后会是这个结果。当然,劝还是要劝一下的:“方略已经定下,王仲德那边更是已经准备充分,可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孤知道,孤当然不想让杨师傅和仲德的辛苦白费。”朱高炽一脸歉疚道:“但孤这阵一直反复在想,这个时候对付纪纲,会不会太过冒失?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在皇上没有明确表态前,对付纪纲真的合适么?”

  “殿下所虑甚是。”杨荣道:“不过王贤也不是直接对付纪纲,只是要突袭他的山庄,我们只要拿到确凿的证据呈上去。然后如何处置,都看皇上的圣意了。”

  “话虽如此,父皇还是会认为孤野心太大,敢先斩后奏。”朱高炽叹气道:“毕竟,纪纲的山庄尽人皆知,单单为了查假钞就悍然攻打他的山庄,实在说不过去。”

  “这倒也是。”杨荣像是被说服了,低问声道:“那依殿下的意思?”

  “假钞的案,还是交给北镇抚司来查吧,”朱高炽道:“但不要去招惹纪纲了。哎,这件事杨师傅不用管了,孤亲自跟仲德说。”

  “是。”杨荣轻声应下。

  太很快召见了王贤,将自己的顾忌和盘托出。王贤也知道,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经过了那场夜战和伪钞事件,太那脆弱的小心肝,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惊吓了。是以对错过歼敌的黄金时机大失所望,他还是平静的接受了太的决定。

  “什么?任务取消了?”但当王贤从东宫回到北镇抚司衙门,把太的决定转达下去,手下兄弟可不跟他客气,当时就炸了锅。

  “大人,兄弟们忙活了整整一个月啊”二黑是二处的处长,负责派出逮捕事宜,为了这次的突袭纪纲山庄计划,他和手下的弟兄,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突然听说计划取消,心理自然难以接受。

  “是啊,大人,弟兄们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帅辉也不满道:“要是取消了,不光功夫白费,还伤士气啊。”

  其余人不像这两位这样,可以口无遮拦,但也纷纷表达出不同程度的意见。对此王贤只有苦笑:“我是你们的老大不假,可我也得听我老大的,现在我老大说,不准于了,我还能抗命不成?”

  众手下吐槽完了,心情通畅不少,也就不再为难自家大人。“我们当然是听老大的了……”得亏严夫不在场,要是让严清听见了,肯定要拍着轮椅骂,堂堂朝廷衙门,竟变成江湖会堂,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不过大人,弟兄们辛苦这么久,又被放了鸽,心灵很是受伤。”在众人撺掇下,帅辉只好恬着脸道:“您看是不是放几天假,让兄弟们调整调整的好?”

  “想出去快活就直说,还心灵受伤害。”王贤笑骂道:“放假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可听好了,这阵纪纲和汉王那边十分消停,虽说是有杨学士这个钦差大臣的原因在,但我是不相信,他们俩会接连吃了大亏不找回场的主。”

  “他们不是找回了么,这次禁用金银、重整钞法,还没把太整的够惨啊?”众人唯恐难得的假期又泡汤了,因此如是说道。

  “钞法的事虽然把太逼的够呛,但不是他俩的风格。”王贤却不为所动,摇头道:“他们俩若要报仇,肯定是冲我来的,而且也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法。”顿一下道:“这像是赵王的风格,而他俩人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怕打搅了一场好戏而已。现在太已然过关,后面虽然还要安抚百姓、恢复市场之类,但终究再伤不到太什么了。”说着面色一沉道:“恐怕这会儿,他们看完了热闹,就要撸袖自个上了”

  “是。”见大人一连郑重,众人才严肃起来,“我等定多加小心。”

  “嗯。”王贤点点头道:“不要给他们可乘之机。”

  王贤又吩咐几句,众部下便散了。他紧赶慢赶,把手头的活计处理完,也准备给自己放个三四天的长假……不是要离京,而是因为林清儿已经到了日,随时都会生了

  王贤回到家,先跟老爹老娘请安,对林清儿即将的生产,王兴业夫妇看上去比他更着紧。不过这也好理解,两口三个儿……当然最小的那个可以忽略不计。老大生了俩,都是闺女,老二生了一个,还是闺女……有道是事不过三,这都第四个孩而且还是王贤和林清儿的种,老两口自然期待万分,希望直接来个大孙,把家里那些尊卑上下彻底理顺,又怕还是个女娃,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王贤在正屋里坐了一会儿,不知听老娘唠叨多少遍,菩萨保佑,千万要生个胖小。听得他实在无语,便说去看看清儿,一溜烟逃离了老娘的魔音贯耳。要是放在平时,老娘少不了要骂他几句,娶了媳妇忘了娘之类,但这会儿,自然不会跟他计较。

  王贤回到自己的跨院,只见几间客房里,有几十个丫鬟婆太医,都已经全部就位,随时准备上阵。虽然以他今时今日之地位,张罗这样并不困难,但这些还真都不是他操心的。有太妃张娘娘那个热心肠在,当初远在草原的宝音琪琪格,尚且能得到京城派去的太医照顾,何况身为王贤正妻,又深得太妃喜爱的林清儿呢?

  其实从林清儿怀孕开始,就根本用不着王家人操心,张娘娘把所有事都想在前头,安排的无比妥贴,让人插都插不上手。

  不过王贤也不敢怠慢那些稳婆太医,进去团团作揖,陪着笑道:“内就全靠各位护持了,一定要平安。”

  众太医和婆,本来见到这位凶名赫赫的特务头,都吓得大气不敢喘,此刻却见他如此低声下气的相求,登时对这位王镇抚好感大增……人就是这样,要是比你地位低的人求你,你会觉着理所当然,甚至摆谱。但若是地位远高于你,明明一句话就能让你乖乖从命之人,却和颜悦色的相求于你,就会让人生出受宠若惊之感,觉着对方实在是平易近人。

  王贤点点头,管家又端上一盘银元宝,王贤笑道:“小小心意,给诸位喝茶。回头还有重谢。”

  虽说谁都喜欢钱,但有些人的钱,众人是万万不敢要的,忙坚决推辞。

  “不收就是嫌少。”王贤笑道,众人忙摇头表示不少,王贤又笑道:“那就是瞧不起我?”

  众太医和婆,这才不得不战战兢兢的收下他的钱。

  “好了,诸位回见,我先去拜见张娘娘。”王贤朝众人拱手笑笑,吩咐管家道:“一定要招呼好众位,伙食住宿,都要最好的。”

  “是。”管家应下,众人感激不尽,目送着王贤离去。

  王贤是在老爹老娘那听说太妃来了,之前自然都是林清儿去给太妃请安的,但她到了大月份,行走不便时,太妃便不让她去了,倒是隔三差五会来看看她。起先王家人还隆重迎接,唯恐失了礼数,但太妃嫌这样太不自在,而且太府和王贤家本就是紧挨着的。张娘娘过来时都不摆仪仗、不坐凤辇,都是低调的来,也不让王贤爹娘在面前站规矩,而是该于啥于啥,她只管和林清儿清净说话。

  对此王贤也是知道的,因此一点不吃惊为何太妃驾到,家里一点紧张气氛都没有。实在是张娘娘特意要求这样的……不过当他进去拜见时,却惊喜的发现,那神仙妃般的徐妙锦,和郑绣儿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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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七六章 产假


  大明朝立国不算久,蒙元遗风犹在,男女之防远不及后世那般变态。太妃张氏和徐妙锦说起来还是长辈,王贤当然要拜见请安才合适。

  待王贤了正屋,他只见一屋莺莺燕燕,差点以为自己误入女儿国了,坐在正位上的,却不是大明太妃张氏,而是那位风华绝代的徐妙锦。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徐妙锦虽然比太要年轻一大截,却是朱高炽的正牌姨妈,不掺一点水分,张氏这个太妃自然只能坐在小姨妈的右手边了。

  王贤的目光迅速扫过一屋娘军,然后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在徐妙锦身上停顿了一下……实在没办法,这个女对天下男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她人老珠黄,青春不再也一样,何况她依然青春貌美、倾国倾城……不过王贤心里那根弦赶紧绷紧起来,把目光转到徐妙锦身旁的郑绣儿身上。也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还是怎着,郑绣儿出落的愈发水灵,身形气质都变得和徐妙锦有些类似,让王贤一看就拔不下眼。

  看到王贤进来后,那双贼眼就落在郑绣儿身上,张氏就有些来气,遂冷笑道:“真是稀罕啊,终于见到清儿的男人了……不是我说你,仲德,你忙归忙,还至于整天夜不归宿?我可告诉你,不许对不起清儿”

  “娘娘这话说的,”王贤苦笑解释道:“好像臣是负心汉一样,实在是冤枉死臣了。实在是手下的将士们捞不着放假,臣这个主官也不好三天两头往家跑。”

  一旁的徐妙锦笑着瞥一眼王贤,对太妃笑道:“你说这话还真是不妥呢,人家仲德是为哪个在卖命?”

  “得,孩儿说错了还不成。”张氏笑嘻嘻道,她明明比徐妙锦年长不少,看相貌更是像母女俩,却一口一个孩儿自称,自己也感到滑稽。张氏又转向王贤道:“既然真人都替你鸣不平,那之前的事情不跟你算账了。不过这会儿清儿快生了,你可不能再不着家了吧?”太妃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王贤忙笑道:“回禀娘娘,臣已经告了假,这几天都在家里陪产了。”

  “这还差不多。”张氏这才放过王贤,起身笑道:“成,那咱就不打扰他们小两口了,打道回府吧。”

  林清儿忙吃力的起身,挽留道:“一碗茶还没吃透,怎么能走呢?”

  “别动,婶娘我是过来人,知道到了这时候是啥滋味,哪能让你在这儿强撑着作陪?”张氏笑着把林清儿按住道:“把心放宽,甭怕,生的时候婶娘再来给你鼓劲儿。”

  “嗯。”林清儿点点头,被张氏按回椅上。王贤忙道:“你坐着吧,我去送娘娘和真人。”

  “有劳相公了。”林清儿轻声道:“把绣儿留下。”

  “跟他客气什么?”林清儿后一句比前一句的声音还小,张氏没听到,自顾自取笑道:“你给他怀胎十月,吃了多少苦,就是让他给你端洗脚水,那也是应当应分的”

  听着张氏左一句右一句的挪揄,王贤除了呵呵傻笑,还能怎么着?心里却暗暗嘀咕,我这是怎么惹到朱瞻基他妈了?分明是看我不顺眼的架势……

  王贤把二位贵客送到院里,张氏狠狠瞪他一眼道:“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王贤这才恍然,原来自己进来时,朝绣儿丢的那个眼神,被太妃看了个正着。

  “娘娘冤枉啊,清儿有娘娘做主,我哪敢再沾花惹草?”不守着林清儿,又知道徐妙锦其实是个活泼的女,王贤说话便随便多了。

  此言一出,郑绣儿俏脸一下煞白煞白,连徐妙锦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上,也浮现出怒气来,却听王贤话锋一转道:“不过娘娘也知道,绣儿本来就是我碗里的,臣不敢始乱终弃啊”

  郑绣儿本来就像离开水的鱼,简直要窒息了,听到王贤后一句,登时如鱼儿重新回到水一般,幸福的不可言表。但转瞬就意识到自己在太妃和师傅的面前,忙低下螓首,小声道:“你别乱说,谁是你碗里的肉……”

  “呃……”王贤无语道:“不是都说好了么,你咋又转向了呢?”

  “当然是因为你太让绣儿失望了。”徐妙锦半真半假的冷笑道:“上次都跟你说了,随时欢迎去天香庵把她接走。结果她日等夜等,都等成望夫石了,也没见着某人。”

  “没太孙领着我哪敢去天香庵啊……”王贤苦笑道。

  “那没办法了,你没胆去接,我也不能就这么把她给你留下,不然我们绣儿成什么人了。”徐妙锦白他一眼,那会说话的秋眸里,竟有些失望之色道:“绣儿我们走。”

  徐妙锦上了小轿,郑绣儿偷偷瞥王贤一眼,目光里既有歉意又有思念,还有几分为难,一眼就能传递这么多信息,也真是难为她了。

  “这……”王贤想要挽留,却被太妃狠狠瞪一眼,骂道:“这什么这?既然都是你碗里的,还怕跑了不成?还不赶紧进去陪你媳妇去”

  “哎,遵命。”舌战向来无敌的王贤,在太妃面前却只能拙计。又想起什么似的嘱咐两位贵人道:“对了,京城最近不太平,二位娘娘最好尽量不要出门……”

  太妃还没说什么,徐妙锦把轿帘一挑,露出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蛋,笑道:“说你胆小鬼还真没错,谁胆再大,敢招惹我大明太妃,和我这个太妃的小姨妈……”话没说完,她先笑得春花烂漫了。

  王贤知道徐妙锦为啥反应这么大,因为朱棣不在京里,她便等于被假释,整天出游访友,甚至去踏青游湖,玩得不亦乐乎。让她在朱棣回京前就足不出户,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

  “行了,你别担心了,我们注意就是了。”太妃却不再跟王贤唱反调,点点头应下。

  二位贵人起驾。王贤恋恋不舍的望着徐妙锦和郑绣儿香车远去,这才怅然若失的转回……

  进了屋,王贤见林清儿已经在玉麝的服侍下侧卧。还没开口,林清儿先问道:“绣儿妹妹呢?”

  “跟徐真人走了。”王贤无奈道:“我也没留住。”

  “真是的,还以为她终于肯回来了呢,”林清儿看样,比王贤还受打击,眼圈有些发红道:“她到底要怎样才肯回家嘛。”当初郑绣儿离家,一直是林清儿的一个心结,虽然王贤从没那么想过,但林清儿却总担心他会怪自己把绣儿撵走。久而久之竟成了块心病,只要郑绣儿一天不肯回家,她就一天解不开。

  “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这时候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王贤赶忙搂住林清儿,温声劝道:“其实我已经跟绣儿谈开了,她也愿意回来,只是她现在毕竟是徐真人的徒弟,就是这么留下不回去了,真人觉着对不起她。所以要我上门去接才肯放人。”

  “那你就赶紧去接啊”林清儿急忙催道。

  “不急在这一时,”王贤苦笑道:“一来,你马上要生了,那头我却去接绣儿,岂不让人笑话?二来,那天香庵岂是随便可以去的?我总得请好了旁证和长辈,才好去这一趟。”

  “你是说得让娘娘带着?”林清儿恍然道。

  “对啊,你说现在我能开这个口么?”王贤松口气道。

  “不能。”林清儿娇憨的笑道:“娘娘对我可好了,非要我让我管她叫婶娘呢。”

  “呵呵,好。”王贤腹诽一句道,怪不得管这么多闲事儿呢。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忙打住道:“对了,清儿,你感觉怎么样?”

  “下身沉得要命,感觉像要生了,又感觉还要很久。”这招果然奏效,林清儿一下就把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有些郁闷道:“人家可是头一次生孩,哪知道的那么清楚?”

  “清儿你误会了。”王贤揽着妻的后背,温声道:“我想知道的是你自己的感受,不是你会什么时候生。”

  “我自己的感受?”林清儿竟有些茫然,这些日来,公公婆婆大哥大嫂小姑对她虽然绝对关心,但关注的重点,却在她肚里的孩上。就连太妃也只是一再强调生孩时会如何如何,至于她自己的感受如何,只是象征性的问一下,便过渡到她肚里的孩上。

  林清儿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毕竟这在这个年代是天经地义的,但王贤告诉她,自己关注的是她的感受,对林清儿的震撼却不小。好半天,她才想起自己也是个人来,有许许多多的痛苦和担忧,甚至心里对即将出生的小生命,还有点小排斥,毕竟它太折磨人了……她心里其实有太多太多的情绪需要释放,但没有人关心,连她自己也认为不需要管它,便一层层压在心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却浑不自知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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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七七章 生产


  王贤怜惜的看着愣的妻子,好半天,才见她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了,林清儿嘴上却下意识道:“妾身很好的,只是有些担心,再生一个女孩怎么办……”话没说完,她便被王贤探手搂在怀里,只听丈夫温柔道:“说说自己的感受,是你自己的,与任何人无关的……”

  “我……”林清儿附在丈夫的肩膀上,知道任何人都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那强大的惯性才松弛下来,又呆了了半晌,泪水蓄满了眼眶,才哽咽道“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每一天都在苦捱着,要不是马上就要生了,我肯定坚持不下去了。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恐惧,我很害怕,万一难产了怎么办?我岂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我娘了……呜呜,日子每近一天,我的恐惧就多一分,呜呜,官人,我不想生了,我怕啊……”

  王贤轻轻抚摸着妻子的秀,轻声安慰起来,告诉她自己最在意的是她的安全,绝不会让她出一点事情的。在丈夫温柔的安抚下,林清儿终于渐渐放松下来,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玉麝看着这一幕,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里大叫道,老爷真是太体贴了,我这辈子就认定老爷了……

  王贤好容易把林清儿安抚好,能让她情绪比较平稳的待产,就这样安安静静过了两天,两天后就是林清儿的预产期了。这天一大早,府里头那些丫鬟稳婆医生之类,就全都进入战备状态,王大娘也隔一个时辰到佛堂烧一炷香,求满天神佛、观音菩萨、三清道祖保佑母子平平安安。

  太子妃张氏也早早就过来,等着林清儿生产那一刻。让人意外的是,徐妙锦也过来了,当然这位真人凑热闹的可能性要更大些……有道是物极必反,有时候被压抑久了,一旦得到释放,那简直是变本加厉。她都恨不得睡在外头,一刻也不想回那劳什子天香庵。

  太子妃和徐真人都来了,其余人能不来么?那些亲朋好友、三姑六婆便纷纷赶将过来,把个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王贤虽然当了特务头子,和朝官保持距离,但那都是面上的,那些官员为了避嫌,不敢和他走得太近,却授意他们的老婆闺女,和王贤的老娘老婆多亲近。走夫人路线的好处是,枕边风有时候比什么都管用,而且一旦出了什么事儿,也好洗脱关系。

  除了那些官太太官小姐之外,还有王贤一于属下的婆娘。除了坚持单身的吴为之外,如今大伙儿都不是孤家寡人了,有的还不止一个女人。就连最不着调的帅辉,在五月里也成了亲,还是王贤给牵线搭桥,娶了常山伯家的三小姐,虽然是庶出,但放在从前是决计不敢想的。

  在这帮亲信手下眼里,林清儿就像他们主母一样……眼下主母要临盆,自然要把家里婆娘打来候着了。

  于是乎,王贤和满屋满院的婆娘们等啊等,谁知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肚里的胎儿出来,让人白等了一天。还是张娘娘笑道:“有时候差个一两天,是很正常的。咱们也别空等了,还是等清儿有反应了再说吧……”这才让等待人们都散了。

  次日又空等了一天,这下人们虽然不说,心下却为免暗暗嘀咕,不会是懒怀了吧?这可是生女儿的征兆啊自打一想到这个可能,王大娘就笑不出来了,侯氏更是松了口气,兴奋的胡言乱语,说什么咱们老王家就这样,得先生俩闺女,才能生儿子……她已经连生俩闺女了,不久前又怀孕了,实指望能生个长房长孙出来。当然不愿让妯娌抢了先

  王贤虽然疼惜妻子,但总不能不让老娘大嫂见她,林清儿何等聪明?自然能猜到大伙儿的心思,本来就已经不知所措的心情,就更加低沉了。王贤好容易才给她做好的心理建设,这下全都白费了……

  王贤只好搬出那套更喜欢女孩儿的论调来,费劲了口舌才安抚住妻子,夫妻俩在煎熬中又等了三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下肯定是女孩了到了第五天的半夜里,睡得很浅很浅的王贤,突然听到一阵低微的呻吟声。他一下惊醒过来,只见林清儿一脸痛苦的抱着肚子……

  “快,叫大夫”王贤赶忙一边扶住妻子,一边对急忙跑进来查看的玉麝道。

  “啊,是。”玉麝赶忙飞快跑出去,还不小心绊了一跤,不一会儿,院子里便灯火通明,那些女大夫、稳婆、丫鬟拿着各自的家什儿鱼贯而来,几乎是一转眼,就把王贤夫妇的卧房,变成了产房。王贤本想在里头陪着妻子,就像当初陪宝音那样,却被一于婆子丫鬟撵将出去。自己老婆孩子的小命还在人家手里,他又不敢特务头子的脾气,只能在屋外急的团团乱转。

  不一会儿,老爹老娘、大哥大嫂、银铃灵霄都过来了,看到王贤抓耳挠腮的样子,两个妹妹自告奋勇说,她们进去给他看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出来禀报。哪知道进去没多会儿,银铃就面色惨白的出来……

  “怎么了?”王贤心里咯噔一声。

  “嫂子没事儿,灵霄在里头盯着呢,我出来透口气……”银铃拍着胸口道:“看到嫂子那么遭罪,我腿有点软…

  “这是头一胎,一回生二回熟,生到第三个,就跟老母鸡下个蛋,没啥区别了。”侯氏笑道。

  “放屁,你才是老母鸡呢”却被老娘啐道。

  “娘,你想多了……”侯氏郁闷道:“我哪敢把你比作老母鸡……”

  “不会说话就闭嘴。”王贵瞪侯氏一眼,这大半年,因为局势紧张,王贵连生意也没法做了,只能整天呆在家里,听侯氏各种胡说八道,心里早烦透了。

  “……”侯氏郁闷的回瞪一眼,但终究不敢当着公婆小叔子的面造次,只能回头再跟王贵算账。

  王贤实在烦得受不了,便走到院子里透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当过一回爹了,这次应该很从容才是,却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平日里的冷静镇定都不知去了哪里……他突然想到当初宝音生产时,在鬼门关上进进出出,差点就一尸两命。再想到清儿身子素来孱弱,虽然有吴大夫开的方子调养了几年,终于能孕育小生命了,但生产起来恐怕会比宝音更凶险。

  一念至此,大清早的暑气未至,王贤便已是满头大汗,六神无主,就像刚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怀念六百年后的世界……

  煎熬中好像等了几个世纪,其实不过天刚刚亮,那些三姑六婆、亲朋好友就又闻讯赶过来了,再次挤满了屋里和院中。看到王贤这般紧张,这些女人们便七嘴八舌安慰起他来,听得王贤头昏脑胀,却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还是太子妃把王贤叫到专门为她和徐妙锦准备的精舍中,才算是为他解了围。

  精舍中,王贤头一次没被徐妙锦勾魂摄魄,也头一次没为郑绣儿的事儿操心,他实在是满心都是担心,两手不停的使劲搓啊搓,听到什么动静,都好像是妻子撕心裂肺的叫嚷声,那叫一个如坐针毡,恨不得冲进产房里头去。

  太子妃这次却没讽刺他,反而觉着这小子还算难得的体贴,虽然稍稍花心了点不过比太子殿下还是好很多的。看王贤顺眼了,太子妃笑着安慰道:“知道女人这一关不好过,往后就得更疼惜清儿。至于你老婆孩子的安全,当那位金太医是吃素的么?”

  “派去草原的金太医,确实有点吃素……”王贤小声嘟囔道。

  “此金太医非彼金太医,那个金是这个金的女儿,”太子妃道:“有这个金太医在,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臣,不放心,哦不,不担心……”

  见王贤还是魂不守舍,太子妃笑着对徐妙锦道:“小姨你看,人果然都是有两面的,若非亲见,谁能想到凶名赫赫的北镇抚使大人,竟为自己妻子的分娩,担惊受怕成这样”

  徐妙锦一直在饶有兴趣的观察王贤,闻言沉默片刻,方笑道:“是啊。”话明显比平日少了许多,也不知在想些

  “清儿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郑绣儿觉着自己不能不说话了,鼓足勇气、脸涨得通红对王贤小声道。

  “嗯。”王贤点点头,张张嘴,却觉着说什么都没心情,只好朝郑绣儿笑笑,便继续揪心等下去。

  等啊等,一直等到快中午时,侯氏带着丫鬟进来,准备给贵客布菜,突然院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

  听到这一声,王贤像是听到令枪的百米选手,蹭得就窜出去,把两个提着食盒的丫鬟撞倒,菜肴撒了一地……

  王贤哪顾上这些,眨眼之间,就穿过了院中那些往产房门口涌的夫人小姐,后先至,第一个冲到产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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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七八章 王佑


  看到这一幕,灵霄都惊呆了,对一旁的银铃道:“这速度比我哥还快,莫非小贤子打通任督二脉了?”

  “……”银铃无语的摇摇头,跟着王贤进去产房,便见老娘看着几个婆子给新生儿洗澡,笑得合不拢嘴。

  “娘,难道是个小子?”银铃惊喜莫名道。

  “是,是啊。”王大娘笑着擦泪道:“哈哈,我老王家有后了”

  “呀,太好了”银铃登时也开心坏了,拍着胸脯笑道:“我就说嘛,再一再二不再三,再三也不能再四”

  连平日里与林清儿感情最好的小姑子,第一反应也是关心孩子的性别,只有王贤兔子似的蹿到妻子床边,看到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林清儿,他眼泪刷得就下来了,一把握住妻子的手,轻声唤道:

  “清儿,清儿……”

  “官人…”林清儿本来看到孩子一生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都转向孩子,只有几个丫鬟在照看自己,心里正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却见丈夫直扑向自己而来,她眼泪也一下就出来了,把心里头的失落冲得于于净净。“痛死人了”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王贤拿着妻子的手,使劲亲了又亲。

  “官人……”被丈夫当众亲热,林清儿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惴惴问道。“是弄璋还是弄瓦?”

  王贤被问得一愣,有些傻眼的挠挠头道:“我还没问”

  “我的傻哥哥,是弄璋之喜”银铃咯咯笑着凑过来道:“嫂子,生儿子是弄璋,我没说错吧?”

  “没,没错……”林清儿紧张的探起身子,着紧问道:“真的是个男孩?”

  “那还有假”王老娘喜气洋洋的把新生的长孙抱过来,笑得合不拢嘴道:“快给当娘的看看,多可爱的小子啊

  新生的小娃娃红红的、皱皱的,跟王蘅刚出生时没啥区别,王贤是有心理准备的,不会觉着奇怪,但林清儿一看就呆了,心说我和官人都算挺好看的,怎么生出这个丑丑的小孩?

  “当初我就说,清儿这丫头是个生儿子的料”好在老娘完全沉浸在抱孙子的巨大喜悦中,根本看不见别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夸口道:“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哈哈哈哈”

  这时候,张氏和徐妙锦也进来,恭喜老娘抱上孙子,老娘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孩子给张氏抱抱。张氏是六个孩子的妈了,自然驾轻就熟,抱着小孩赞道:“这孩子长得真俊啊,将来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个闺女家呢。”

  徐妙锦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显然跟林清儿一样无知。张氏方笑道:“你别看现在红红的,小小的,好像看不出什么。但光看那眉那眼,就能知道将来长什么样,这是经验,说了小姨也不懂。”

  张氏有些口不择言,徐妙锦的神情一黯,旋即调整过来,转而对林清儿笑道:“恭喜了清儿,母子平安,我这下就放心了。”

  “还要多谢真人赐的桃符呢……”林清儿感激笑道哦:“保佑清儿顺利过关”

  “什么桃符?”徐妙锦一愣,旋即咯咯笑道:“哦,你说上月我给你的那个啊,那不过是给你个安慰罢了,不就是一块桃木么?还真能辟邪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屋里众人闻言大汗,心说这道姑实在也太不敬业了……继而想到郑绣儿竟拜她为师,还真是可怜呢……

  “心理作用也是很有效的。”王贤笑道:“清儿这次能渡过难关,肯定有真人的功劳。”

  “你这么说,我就受之有愧了。”徐妙锦开心笑道:“等你们生二胎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刻一块。”

  “小姨,女人只要生产一次,以后再生就容易多了,哪还用得着你的桃符。”张氏笑道。

  “还生?”王贤和林清儿脱口而出,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产妇生产后十分疲惫,林清儿已是倦怠不堪,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孩子自然由奶妈喂养……大户人家都没有亲自哺乳的,老娘虽然觉着还是自己奶起来的孩子亲,但如今王家也正经算是官宦人家,自然也要按规矩来了。

  因是还有旁的宾客,张娘娘和徐妙锦从产房出来,只去净室略坐了片刻,礼貌性吃了几口菜肴,便打道回府了。王大娘和王贤自然一直陪着,等送走了二位贵人,才回头向别的女宾致谢。

  女宾们自然没人缺他这口吃的,不过王贤还是从大酒楼定了酒席,请客人们入席。女宾们当然愿意和王家拉近关系,自然都欣然入席。虽然男女有别,王贤不不便与她们同席,但还是敬了诸位女将三杯酒。众女宾也纷纷上前道喜,王贤礼貌的笑着回应,笑得嘴巴都抽筋了。好容易才从那些三姑六婆中脱身。

  灵霄自然也跟着王贤出来,一到了没人的地方,她就原形毕露的伸懒腰,打着哈欠道:“可困死我了,先去睡个回笼觉”然后就甩下王贤回屋去了。

  王贤本打算也去书房睡个回笼觉,却有仆人来传话说,老太爷请他赶紧去正厅……

  那边后院银铃和嫂子老娘在陪客人,这边老爹和王贵也在正厅陪客人,王贤进来一看,来的是张鲵张二公子、还有柴车柴郎中,并几个在国子监复读的浙江举子。一见到王贤进来,张鲵便哈哈大笑道:“可算来了。来来来,想听恭喜的话,于了这三碗酒再说”

  王贤看看那三大碗酒,嘴角抽一下道:“真于?”

  “当然,这是京城的风俗,生了儿子喝三碗赶紧的,少废话”张鲵笑着端起酒碗。

  “好,我喝”这会儿王贤心里也高兴啊,在妻子平安的前提下,谁不想要个儿子啊?更何况那么多人恭喜他,让人感觉好像这事儿多了不起一样王贤便痛痛快快端起酒碗,连饮了三碗……喝到最后,他是打着酒嗝,满脸通红,已经醉了五分。

  张鲵这才慢悠悠道:“不过,这是元朝的风俗,现在已经不强求了……”

  “我靠”原来自己被张二少给耍了,王贤却也不着恼,笑道:“没啥,该喝该喝。”

  “就是,该喝。”王兴业笑眯了眼道:“老天爷待咱们王家不薄啊虽然让咱们走了一阵子霉运,但否极泰来如今连最后的心愿也给我解决了老头我此生无悔,必须要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啊”

  好么,见这爷俩主动求灌醉,客人们哪还能客气?纷纷举杯敬酒,争取尽快把这爷俩灌趴下。不过把王贤灌趴下之前,柴车笑道:“对了,仲德,方部堂也备了礼,让我做个代表过来,还有一于同乡,也让我做个代表,非常时期……千万别介意啊。”

  “我当然不介意了,”王贤笑道:“要是因为我,给大家带去麻烦,那才我最不愿看到的。”

  “那就好,那就好。”柴车笑道:“他们人没到,只能让礼单厚一些,保准让你看了心情顺畅不少。”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张鲵笑道:“连我这种一早就坐在这儿的,也是才知道的。”

  “生男生女都一样。”柴车淡淡笑道。

  “明白了。”张鲵也笑道:“一群马屁精。老弟,我可跟他们不一样,我给大侄子的礼物,那是绝对符合他男子汉气概的对了,孩子叫什么?”

  “我爹给起的,叫……王佑。”王贤道:“我下一辈是人字辈。”

  “王佑?不错不错。”张鲵笑道:“我叔起得好名字。”却说张鲵和王兴业臭气相投,关系好得就像一个头。

  “王佑,天佑之”那些举子也笑道:“小侄儿能生到大人家里,确实是老天保佑。”

  “哈哈,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王贤笑得合不拢嘴道:“管他将来怎么样呢,咱们现在先喝酒,喝酒……”

  只是这酒注定喝不安生,得知王贤喜得贵子,前来客人络绎不绝,女宾自然被请到后院,相熟的男宾则入席喝酒,却也有不适合入席的……比如内阁学士杨荣和杨士奇。

  看到二杨联袂前来,王贤的酒醒了一半,这两位平素谨言慎行,从不肯和外官接触太多,按说是不应该来的。

  王贤可不认为自己魅力有多大,将两位大学士请去隔壁花厅,丫鬟奉上茶,他才红着个脸膛道:“有些失礼了,抱歉。”

  “无妨,失礼的是我们。”杨荣笑笑道:“先恭喜仲德喜得麟儿,我备了一份薄礼,千万别嫌少。”

  “我也是。”杨士奇掏出礼单,朝王贤笑道:“恭喜,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了”

  “原来学士都知道了……”王贤老脸一红,原来自己在草原上的女儿,真不是秘密了。

  “不光我知道了,皇上也知道了,你不声不响的睡了我大明的和顺公主,还搞出一条人命来。”杨士奇笑道:“看你怎么跟皇上交代吧?”

  “学士,今天就不说这个了吧……”王贤窘道。

  “哈哈,也对,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杨士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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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八六章 热


  徐妙锦性子开朗归开朗,但她其实是个内心很保守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断然拒绝皇帝姐夫的追求。所以和王贤虽然也算熟悉,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后,她最担心的还是这家伙会不会跟自己动手动脚……刚才王贤摸她小手那下,虽然不确定是有意还是无意,徐妙锦都要防患于未然。

  直到感觉在王贤心中筑起一道防线,自己应该不会受到骚扰了,她的注意力才转到目前的处境上……不得不说,女人的关注点总是那么奇葩,让她们分清轻重缓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接下来会怎样?”徐妙锦问道。

  “接下来么……”王贤沉吟一会儿,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落在个变态手中,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按照任何人的命令行事……谁知道他会怎么玩我们?”

  王贤说完看向徐妙锦,他以为这个天之娇女闻言会害怕担忧,孰料徐妙锦只是优雅的一笑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呢?”

  “我只能尽力和他周旋了。”王贤两手一摊道:“真人有所不知,那个变态名叫韦无缺,说起来,已经和我打了好几年交道,虽然之前一直没赢过我,我却也拿他没办法。此人之难缠难测、举世罕见,而且也不知经历过什么,让人愈看不透他心里所想。”顿一下,他缓缓道:“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么……”徐妙锦想一想,轻声道:“莫过于一死了?”

  “这世上,有许多比死还糟糕的事情。”王贤垂下眼睑道:“真人可能没经历过……”

  “我经历过。”徐妙锦情绪波动一下,但说完这四个字后,却又缄口,转而道:“好像能够避免这些比死亡还不好的事情出现吧?”

  “能也不能。”王贤道。

  “怎么讲?”徐妙锦道。

  “能是说,现在咱们就自杀,自然再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了。”王贤道:“不能是说,就算咱们死了,他们一样有办法羞辱践踏我们……让生者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你会自杀么?”徐妙锦定定望着王贤,轻声问道。

  “不会的,”王贤摇头道。“自杀是逃避而已,自己倒是解脱了,可对家人极端不负责任。我有爹妈妻儿兄弟,我必须为他们坚持着活下去,”说着他目光坚定道:“我不仅要活下去,我还要翻盘,为了他们,不管多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你真不该上船……”徐妙锦闻言幽幽一叹道。

  “我上船也是为了他们。”王贤洒然一笑道:“不过真人倒不必太过担忧,你毕竟身份尊贵,又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劫持你,还是为了奇货可居,应该不会太难为你的。”

  “你不用安慰我,”徐妙锦白他一眼道:“刚说了那韦无缺是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变态,又说他不会太难为我,你叫我到底信哪句。”

  “这个……”王贤登时一脑门子汗,脱口道:“好热。”

  “你别打岔,总之我拜托你一件事,要是他们要羞辱于我,你一定要杀了我,然后把我的脸毁得面目全非。”徐妙锦收敛笑容,正色道:“求你了。”

  “我……”王贤看着她如新月清辉、如花树堆雪的一张脸,简直是造物最完美的杰作,感觉在上面划个小口子,都要心疼死个人,别说给她毁容了。“我怕下不去手。”

  “我是中山王的后代,不能给父母丢脸。”徐妙锦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太在意什么朝廷颜面,但想来应该明白我对父母的感情。”

  “嗯……”王贤点点头,叹气道:“我尽力而为吧。”

  “谢谢。”得到王贤的承诺,徐妙锦也松了口气,她心中没有表面上那么洒脱。放松下来后,她才注意到舱里头好热,自己体质偏寒,夏天时从来感觉不到炎热的人,此刻手心和后背都有些出汗了。

  再看王贤,额头早就布满一层细细的汗珠,解开了领口在那里扇风。见徐妙锦也注意到温度的变化,王贤苦笑道:“这船舱密不透风,又是顶层,根本挡不住太阳毒辣,直接成了蒸笼。”说着他重重的捶着舱门,大声道:“赶紧把窗户打开,不然就蒸熟了”

  王贤喊第一遍没人听见,但他誓不罢休,喊了又喊,一遍比一遍声音大:“开窗,开窗,热死人了”

  徐妙锦虽然闷热不堪,但见他这般惫懒模样,还是忍不住笑道:“堂堂北镇抚司镇抚,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现在哪还有什么镇抚使?只有个快热成狗的家伙。”王贤擦擦汗,撇嘴笑笑,继续朝外面大喊大叫。

  徐妙锦不禁莞尔,从袖中掏出一柄精美的折扇来,给王贤扇起了风。

  王贤登时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现在没有什么太子的小姨。咱们不过是难姐难弟罢了。”徐妙锦说着笑道:“哦,不对,是难祖难孙。”

  “你休想听我叫奶奶。”王贤断然道。

  “那也不要叫我真人了。”徐妙锦皓腕轻摇,扇出的风八成都给了他:“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这样叫的。”

  “那总得有个称呼吧?”王贤问道。

  “何必呢?”徐妙锦却笑道:“屋里就咱们俩,你开口就是对我说话,我开口就是对你说话……”

  “也可能会自言自语。”在美女面前口花花,是男人的通病。王贤道:“那好吧,我们便你我相称。”

  “嗯。”徐妙锦微笑颔,道:“你这么叫喊有用么?”

  “有用。”王贤很笃定道。

  “为什么?”

  “因为我听到有人过来了。”王贤呲牙一笑,又把徐妙锦逗乐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便都住了口,徐妙锦也停下摇扇子,其实这舱室里的空气都热腾腾的,扇出的风最多是个心理作用。

  有人从外面打开窗,那窗户只是个小小的方框而已,除非会缩骨功,否则谁也逃不出去。不过这窗一开,潮湿的江风便涌了进来,舱内的闷热顿时一弱。

  可惜一张黑脸,转眼把窗框占得满满的,看守沉声道:“嚷嚷什么?”

  “这位兄台讨个商量,”王贤挂上一副笑脸道:“这扇窗就这么开着吧?这里头热得能孵小鸡了,把我热坏了倒无所谓,可徐真人乃万金之躯,有个好歹咱们都吃罪不起不是?”如果不是上船后便把他身上的东西搜光了,这时候王贤必然会两指夹出一张金叶子,肯定比空口白牙的效果会好很多。

  看守想了想,闷声道:“等着,我去请示一下。”说完哐当一声,又把窗户关上,闷热的感觉重新袭来。

  “用不着随手关窗吧?”王贤郁闷道:“我又钻不出去”

  “想不到威震京城,能止小儿夜啼的王仲德,竟能如此低声下气跟个看守讨商量。”看到王贤的表现,徐妙锦真是三观尽毁。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王贤自嘲的笑笑,又郁闷的问道:“我什么时候跟马虎子一个功效了?”江浙一带常用‘马虎子,来恐吓小孩子止啼。所谓‘马虎子,,正确的读法其实是‘麻胡子,,那就是《开河记》上所载的,给隋炀帝开河,蒸死小儿的麻叔谋。只是年代一久,大家已经不记得本尊,还道那是个什么如狼似虎的怪物,读音也就嬗变了。

  “扑哧……”徐妙锦被逗得有失淑女形象的笑了,忍不住白他一眼道:“你以为呢?原来你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是啊,都热成这样了,实在装不下去了。”王贤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靴子脱了……你说我装什么装?大夏天的穿双靴子。”

  “不介意,你脱吧。”徐妙锦见王贤脱下靴子和袜子,赤着脚站在地板上,不胜羡慕道:“还是男人好,光着膀子都没事儿?”

  “你是说,我连上衣也可以脱掉么?”王贤大喜道。

  “你敢”徐妙锦合上扇面,敲他脑袋一下道:“不许得寸进尺”

  王贤被敲了一下,却感觉浑身舒坦,还有点心花怒放的意思,不禁暗暗腹诽自己有够贱格的……

  这时候,窗户再次打开,扔进来个水袋,然后又要关上……

  “喂,别关啊”王贤忙伸手推住窗户。

  外面的黑衣人一愣,旋即也加劲儿,两人便顶起牛来。

  “赶紧松手”

  “你别关窗”

  “少主有令,不许开窗。”黑衣人怒道:“你要是再不松手,水也没得喝”

  “打个商量吧。”王贤道:“一扇窗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吧?”

  “就是那么认真。”黑衣人喝道:“我数三个数,再不松手,晚饭没得吃一……”

  还没数到二,王贤便一下松了手,那黑衣人猝不及防,险些一头撞到窗上,刚要作,却看到韦无缺走过来,忙把窗从外面锁好,然后转身恭声行礼道:“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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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7章 静心咒


  “韦无缺,你赶紧把窗户给我打开,要把我蒸熟了直接用蒸笼多好?”王贤一听这称呼,就知道韦无缺来了,马上高声叫唤道。

  “仲德兄,你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么?”韦无缺打开窗户,一张俊脸上满是可恶的笑容:“能跟芳名满天下的徐仙子共处一室,这是大明朝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啊!”

  “我没你那么变态。”王贤大翻白眼道:“我要热死了,你就娶不成唐赛儿了,你自己着办吧。”

  “放心,热不死,多喝点水。”韦无缺看他上衣前襟已经敞开,暧昧一笑道:“实在不行,把衣服脱了嘛。”说着把声调略略提高,对徐妙锦道:“徐仙子也一样的,放心,没有人会偷窥,更不会有人外传的!”

  “无耻!”徐妙锦气得直哆嗦,恨恨的啐道。

  “你奶奶的!”王贤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总之是为了仲德兄好,”韦无缺从外头看他,就像在看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心情不禁大好,哈哈大笑道:“仲德兄,好好享受吧,不用太感激,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哐当一声,把窗户关闭。舱内的两人只听他大笑着远去。

  待那笑声消失,舱内重归安静,王贤和徐妙锦面面相觑。下一刻,王贤赶忙把解开的衣襟整好,又要去穿鞋,倒惹得徐妙锦一阵不爽道:“怎么,你还怕吃亏不成?”

  王贤心说,女人果然不可理喻,我明明是照顾你的感受好吧?他苦笑道:“让那厮一番污言秽语,我也不好太随便了。”

  “只要你心中无鬼,何必要理会他说什么?”徐妙锦装作若无其事道,但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着,她变得玉面微红……

  “也是,岂能被他牵着鼻子走。”王贤想想也是,便丢下靴子,拿起地上的水袋,拔掉塞子,闻了闻里头,眉头微皱。

  “怎么?”徐妙锦有些紧张道:“这水有问题?”

  “不好说……”王贤缓缓道:“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从腰带上抽下一根丝绵,浸入水囊中,见徐妙锦投来探寻的目光,他轻声道:“这是北镇抚司发明的一种试毒的法子,只要把这种特制的丝绵浸入水中,如果变色就说明有毒。”说着他提起丝绵来一看,道:“没有变色。”

  “还挺神奇呢。”徐妙锦赞道:“水里没毒就好,咱们赶紧喝点,可把我渴死了。”

  “还是我先尝试一下吧,”王贤却谨慎道:“这丝绵也不是什么毒都能试出来,万一要是走了眼,咱们也不用一起玩完。”

  “他们要是真想下毒害我们,”徐妙锦叹气道:“咱们还能挡得住不成?”

  “也对。”王贤点点头,却还是谨慎的举起水袋,小心将水倒入口中,因为待会儿徐妙锦还要喝,他的嘴唇并未贴在袋口上。

  一口气喝了小半袋水,王贤舒服的叹口气,将水袋递给徐妙锦道:“应该没问题,是好水。”

  “嗯。”徐妙锦接过水袋,稍一犹豫……她本想学王贤那样,嘴唇不沾水袋喝水,但一来那样不雅观,二来也有嫌弃王贤之嫌,所以想了想,她的朱唇还是贴在袋口上,小口小口,优优雅雅的喝起水来。

  喝过水,可还是热。看王贤满头汗水,徐妙锦把水袋递给他,想起自己刚才那样喝过,不禁隐隐后悔,却也不好再收回手。

  好在王贤摇摇头道:“喝水没用,就是闷热。”

  徐妙锦不禁对王贤放心不少,看他这两下的表现,应该是个守礼君子,便轻声道:“你把外衣脱掉吧。”

  “还是不要了。”王贤摇头。

  “里面不是还有中单么?”徐妙锦不禁莞尔道:“我都不在乎,你还担心什么?”

  王贤有些意动,但还是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怕污了你的眼。”

  “这会儿比方才还要热。”徐妙锦用袖子额头的擦擦汗道:“连我都受不了……”

  王贤闻言向徐妙锦望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拔不下眼了。他看到她粉脸酡红、几缕秀发被香汗贴在额上,平添了几分致命的吸引力。更要命的是,他鼻端闻到了淡淡的体香,那种如兰似麝的气味,胜过世上一切香粉,让人神魂颠倒!

  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徐妙锦俏脸一红,但她也知道自己有多大魅力,所以也不好怪王贤。当然也不能让他这么看着,徐妙锦轻咳一声,把他的魂儿唤回来。

  “不好意思。”王贤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掩饰的挠头道:“我要热昏头了。”

  “是啊,实在太热了,”徐妙锦也感觉再不想办法,自己也快要热晕了,想一想道:“事有从权,我们背对背,不看对方就是了。”

  “好主意!”王贤汗水淋漓,正求之不得呢,当即面朝墙坐着,问道:“你转过去了么?”

  “嗯。”只听徐妙锦尤不放心道:“你不许回头哦!”

  “放心。”王贤说着,便飞快的脱掉上衣下裳,想了想,又连中单也脱掉,精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一边用脱掉的衣服擦汗,他一边听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原来徐妙锦也热得实在受不了,在宽衣解带了。

  王贤得强忍着,才能让自己不转过头去,心头实在是痒得很,真想看看仙子的身材如何……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不是顾忌徐妙锦的身份,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保证,只是单纯的担心被她瞧不起而已……

  其实他回头也看不出什么来,徐妙锦虽然脱掉道袍和鞋子,身上却依然被中单遮挡的严严实实,她盘膝坐在床上,其实并未回头……倒不是要偷窥他,她又不是变态。她其实是在监视他,怕他突然转过头来。好在王贤还算君子,说不转头就不转头,让徐妙锦松了口气,只是这厮没必要把自己扒得这个干净吧?直接光着上身,就穿一条裤衩!

  不过他的身材还真棒啊!徐妙锦没想到王贤穿着衣服看着挺瘦,脱下衣服却是一身精悍的肌肉……活了二十多年,她还没看过这种半裸的男人呢!心里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却忍不住看了又看……

  这时候王贤突然转了下头,吓得徐妙锦赶忙收回视线,心里暗叫罪过。但王贤并未把头转过来,他其实只是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而已……徐妙锦狠狠瞪这惊到自己的家伙一眼,小声道:“都怪你,身上这么好看!”

  “什么?”王贤的听力向来不错,尽管热得迷迷糊糊,没听真切,却知道徐妙锦刚才说了句话。

  “没,没什么……”徐妙锦忙掩饰道:“哦,我是说,我念个‘静心咒’降降温吧?”

  “静心咒?”王贤吃惊不小道:“你还会咒语?”

  “当然,人家可是来道士着。”徐妙锦笑着开个玩笑,下一句方道:“其实就是帮人静下心来的经文,没什么神奇的功效。”

  “只要能降温,怎么都行。”王贤面壁道。

  “你会打坐么?”徐妙锦收起杂念,盘膝坐在床上,面容如仙女一般圣洁。

  “算是会吧。”王贤便把双腿一盘,双手合十。

  看着他不伦不类的动作,徐妙锦一阵无语,刚想出言提醒,却想到这不是暴露自己压根没转头?心说‘好险好险’,便不在纠正他,索性闭上眼,静下心,轻启朱唇,玉音便在闷热的舱内响起: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莫叹天之晴好,不畏日之灼滔。步轻轻欲何往,踏人间之正道。炎光无遮,片云飘飘。将休将休,前林茂茂。休矣休矣,阴阴翳道……”

  王贤起先还没着,但徐妙锦的声音仿佛真有道法,让他很快就仿佛置身于她所描述的‘阴阴翳道’中,‘解衣而松怀,迎风之西东。’

  “有清风以盈袖,落星花于怀中……”徐妙锦一身雪白的中单,盘膝坐在那里,就像一棵空谷幽兰,说不出的高雅优美,只听她缓缓接着道:“愿坐休于树下,瞰天鹤之飞冲。饮叶下之凝露,啖青果之甜津。心静心静,凉风轻轻……闭目以滋神,感万籁皆寂静。且忘人间之灼色,独窥心中之明清。拒万物于身外,揽天下于胸心。且罢且罢,汗息暑清。既怀心中之茂林,何惧炎之益精?”

  虽然做不到‘既怀心中之茂林,何惧炎之益精?’但听徐妙锦念完了清心咒,他那颗烦躁的心也终于沉静下来,自然感觉暑热没那么难耐了……

  两人便静静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整整一个时辰没有说话。一个时辰后,太阳西沉,最热的时候终于渐渐过去,舱室内的闷热之感也渐渐下降。王贤在地上坐得屁股生疼,刚想活动下身子,穿好中单提议回身,却见那小窗再次打开,有黑衣人从窗口递进来个托盘,对两人道:“吃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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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八八章 乱


  两人这才同时睁开眼睛,王贤转头和徐妙锦情不自禁的相视一笑,却见徐妙锦俏面微红,转过头去……王贤先是一愣,旋即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光着上身呢,不禁也是老脸通红,忙似的蜷着身子转回去,赶紧把中单穿好。这才起身去把托盘接住。

  外头的黑衣人吩咐几句,让他明早送早饭时,再把碗筷放在托盘上送回去,便也不关窗就走了。

  “这会儿没太阳了,也不关窗了”王贤不禁骂道:“真有够变态的。”

  “要平心静气,我可是刚给你念过静心咒哦。”徐妙锦转过头来,微笑道。

  “也对。”王贤想想也是,接着微弱的天光,看到托盘上放着一对蜡烛样的东西,拿起一看,果然是蜡烛。王贤又找了找,又找到个火折子,不禁笑骂道:“还挺周到,怕咱们把筷子戳到鼻孔里。”

  “你呀,真是没正经。”徐妙锦笑着用扇子拍他的脑袋一下,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稔熟不少,可见在特定的环境下,能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咱们看看晚饭有什么?”王贤骨头又酥了一半,搓着手笑道。两人接着烛光,看到托盘上有一盘鱼、一盘鸡,一盘青菜两碗米饭,还有一壶酒……

  “呵,还挺丰盛呢。”徐妙锦笑道,折腾到现在,她也真是饿了。

  王贤看着这些酒菜,低声道:“我先看看有没有毒药。”

  徐妙锦却不在意的笑道:“还是那句话,他们想整治咱们俩,用什么法子都行,何必遮遮掩掩的下毒?”

  “也是,不过小心无大错。”王贤又从腰带中抽出丝绵,挨道菜试过,见都没有反应,又浸入酒中,见也没有反应,才放心笑道:“看来你说得对,他们没必要下毒。”

  徐妙锦便将筷子递给他,笑道:“上来坐,咱们吃饭吧。”

  王贤想想也是,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确实没法吃饭,便接过筷子,大大方方在床边坐定。

  两人便就着烛光共进晚餐,徐妙锦端着碗,吃得十分优雅,王贤一边吃饭,一边不时看徐妙锦一眼,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何况是徐妙锦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你怎么不吃菜?”徐妙锦发现他一个劲儿的扒米饭,却不怎么动盘里的菜。

  王贤心说,当然是秀色可餐了,光看你就够下饭了,可话到嘴边又虚伪的变成了“你先吃,吃完我再吃。”

  徐妙锦不禁心中一阵暖流,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实在是这些年少有的,她夹一根鸡腿送到王贤碗中,柔声道:“都已经落难至此了,何必还讲究那么多呢?”

  “嗯。”王贤笑着点点头,两人便不再说话,静静吃着饭,红烛摇曳,斗室生辉,有一些东西在酝酿发酵。

  吃过饭,王贤将那瓶酒留下,把碗筷收拾起来,徐妙锦突然红着脸问道:“那是什么酒?”

  “应该是女儿红了。”王贤道。

  “女儿红?”徐妙锦笑道:“真是好名字,我想喝一点。”王贤便用酒盅给她斟一杯酒。

  “陪我一起喝一杯。”徐妙锦的声音甜糯糯,让人骨头都酥了。

  王贤有些意外的看徐妙锦一眼,见她粉面桃花、美目流眄,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便点点头,也倒了一杯酒,和她轻轻一捧杯,便见徐妙锦纤纤玉指轻捻着酒盅,送到朱唇边缓缓饮下。

  徐妙锦连着饮下三盅酒,玉面如粉蒸一般,双眸仿佛要滴下水来,她轻托粉腮,幽幽道:“酒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说不出的放松……”

  “一醉解千愁嘛。”王贤笑道,他有些不敢看徐妙锦了,因为他怕自己把持不住。黑夜会让人的自控力降低,酒也能乱性,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徐妙锦现在浑身散发的媚态,是越来越强烈……

  “说起来不怕你笑,我好些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了。”徐妙锦的身子向他微微倾斜,声音柔腻道:“虽然被关在这小黑屋中,没有了自由,我却感觉身上的枷锁没有了,真是好开心好开心啊……”

  这时候,船可能遇到了激流,船身突然一晃荡,徐妙锦猝不及防,就歪倒在王贤怀中。王贤赶紧拦腰抱住她,隔着一层丝绸中衣,依然能感受到徐妙锦肌肤那**蚀骨的触感。

  低头看时,只见怀中的佳人娇躯滚烫,娇喘细细,秀目微闭,螓首微微扬起,红唇翕动着,一副**涌动,任君采撷的模样。

  王贤哪还受得了这个?登时丹田一股热气急速上升,身体立时有了反应,一下子**如潮,不可遏制,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便往她唇上吻去。

  这一吻之下,徐妙锦猛然睁开美目,旋即便淹没在如潮的**中,笨拙的回吻起来,这显然是她的初吻,仙子姐姐只知道用蛮力,一下咬到了王贤的嘴唇。

  王贤吃痛,猛然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正在做什么?他脑子轰得一声,一片空白,忙强忍着无边的**,用出全身力气,把怀里激吻的佳人推开,使劲拧了自己一把,低吼道:“真是该死”

  徐妙锦正沉浸在**之中,却被他猝然推开,满腔的欲火无法宣泄,茫然的看着王贤,少顷,又揉身扑了上来,带着鼻音的央求道:“吻我”

  王贤忙双手挡住,却不慎按在她一双弹性惊人的小白兔上,又是一阵快感从尾椎骨传到头皮,他用尽残存的理智,从床上滚下,重重摔在地板上,大脑才又清醒起来,喘着粗气道:“你是怎么了?”

  “我很好,好热……”徐妙锦娇喘兮兮,伸手去扯自己的领口,露出已经成了红色的肌肤,竟要把自己脱光

  王贤就是白痴,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他回头一看,见窗外黑暗中,果然看到一双闪着邪芒的眼睛

  “该死,果然是这家伙捣鬼”王贤来不及细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猛地一下把窗户关上,转身再看徐妙锦,已经把上身的中衣脱掉,露出鹅黄色的肚兜。她还不肯罢休,又去扯肚兜的带子,想要解放那对被束缚的玉兔。只是因为带子系在颈后,她又丧失了大部分意识,一时竟没扯开。

  看到这一幕,王贤感觉鼻子一热,来不及细想,便扯过床上的锦被,盖在徐妙锦的身上,挡住那要人老命的春光,才擦了一把鼻子……发现自己竟被刺激的流鼻血了,不禁破口大骂:“我操你姥姥韦无缺,你他妈搞什么鬼呢”

  “仲德兄,你怎么老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兄弟见你迟迟不见动静,特地出手相助”外头果然响起韦无缺的声音,只听他怪笑起来道:“怎么样,我够意思吧?”说着又奇怪的咦一声道:“不对啊,你怎么没没事儿?莫非你没吃饭?”

  “我吃了。”王贤怒道:“难道菜里有毒?”

  “不是毒,是男人都喜欢的春药。”韦无缺忍不住得意道:“我这药可是万金难买的,不仅可以⊥贞洁烈女变成荡妇,还能让不举的男人雄风再起。为了能让你们鱼水之欢尽兴,我可是煞费苦心的,这房间里所有东西都用春风酥熏过,是不是一进来就感到**涌动啊?”

  王贤这才恍然,为何自己进来这舱室,就有些把持不住的感觉。

  “早先你们喝的水袋口,便抹了药引子,我又在那盘鱼里头,下了好大分量的的七日和合散想不到,你竟然没有沾那水袋口,反倒是徐仙子沾了,看来她还真是对你有意思呢。”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道:“既然仙子有情,你就别假正经了,快快享受**一刻吧”

  “我于你老母”王贤听着身后徐妙锦越来越急促的呻吟声,且挣扎的也越来越厉害。他忙死死按住被窝,破口大骂道:“我是你爹啊?还用得着你帮我搞女人”

  “那可是朱棣求之而不得的徐仙子啊,你把她上了,那是多有面子的事儿啊”韦无缺对他的辱骂毫不在意,病态的大笑道:“给皇帝戴绿帽子,哈哈哈这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啊”

  王贤真想问问这个变态,这么想给皇帝戴绿帽子,于嘛不自己来?还得让他来代劳。骂的,八成这个变态不是兔爷就是死太监,对女人无能为力

  不过他却不敢乱说,唯恐刺激到韦无缺,让事态愈发难以控制。

  “王贤,你可别光顾着怜香惜玉,”外头的韦无缺继续阴测测道:“我告诉你,这七日**散乃我明教无上秘药,传自波斯,神奇无比。唯一的解药,便是男女做那夫妻之事、阴阳调和才可。否则徐仙子就要受那欲火焚身之苦,到第七天上,全身流血而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仲德,你不会眼看着佳人香消玉殒吧?”

  “你个王八蛋”王贤双目喷火的低吼起来。

  “哦,我知道了,你不习惯有人旁观是吧?好,我走我走。**一刻值千金,好好享受吧两位”韦无缺说完,大笑着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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