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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一个刀客的命运】【更新至24章】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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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刀客的命运(二十)

  三国的时候有个很有名的军师夜观星象,部下有一个人很好奇地问他:「军
师,这天上乌云密布连月亮都看不见,您是在看什么啊?」这位军师平易近人,
非但没有怪他的庸俗无知反而耐心地对他讲解:「天文奥妙很难跟你说清楚,我
看这云层流动的缓急,就知道明天天气晴朗、四级东风,正是一个火攻敌人的好
日子。」

  第二天果然应验,那位部下心情难以平静,就将此事记载,因而流传为一段
佳话。

  所以说人这个存在不可以轻易预测,天地万象自然可以流于无形,人可以渺
若微尘也可以浩如宇宙,可以是蝼蚁草芥命如薄纸也可以是万物之主众生领袖。

  过去我只是太尉府一个三流的刀客,无时无刻不以这样的身份自居,可以说
对于生存的飘零有深刻的体验;但是自从昨夜发现自己竟然还有那样的天赋异禀,
我开始想象自我世界的浩瀚并产生了许多的联想。

  单纯的丁子在凌晨时刻归来,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失落,我知道童府一定没
有什么新的消息。想起来丁子过去在少林寺的藏经阁里看过无数的经书,就把我
打坐时候记下来的那些经文写出来,问他有没有见过。

  「天地之道,天道贵信,地道……」声音越来越轻,丁子的脑袋掉到纸上,
他睡着了。

  心说这经文催眠的功效也太强了吧,光天化日之下活生生就把人给念倒了。

  看看丁子,一张脸上的愁闷疲倦都慢慢地化开了,也许他是太累了吧?扶他
到床上躺下,来到屋外,那位姑娘的房间就在隔壁。

  宝烟也是一晚没睡,想到栾霆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会不会现在正在四处找她?

  她不希望他着急,可是一想到他找到自己之后一定会把她送到她姐姐那里今
后恐怕再难相见,她又下定了留下来的决心。自己不能露面,她很希望有个人可
以帮她打探一下那边的消息。

  事实上,很可惜的是栾霆压根没有发现宝烟离开,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这次这
个如此重要的计划上面,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过程中是不是有什么破绽的可能。等
天一亮,派了几个兄弟去路上观察童顺的动静,叫上了乾德和唐盛一起去烟雨楼
顺便看看渡口的情况,他甚至忘记了答应宝慧带宝烟去见她的事情。

  「有事吗?」宝烟打开门看着我,忽然想到这个人或许可以帮自己去打探一
下栾霆的消息。

  「姑娘你还没吃早饭吧?这里的点心不错,要不要我让小二送一些上来?」

  素不相识无缘无故帮你付房钱又请客吃饭,这其中自然是别有用意。但是身
上一分银子都没有,又迫切地想要知道栾霆的消息,纵然宝烟姑娘的心地是那么
善良纯洁,在被逼到了这样山穷水尽的情况下,她想到不妨利用一下我的感情,
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要怪也只能怪栾霆,要不是他,宝烟姑娘对我的感情或许
就根本用不上利用这两个字了。

  「谢谢了,」她道,「不如先进来坐坐吧。」

  如此真诚礼貌的邀请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我和她在桌前对坐,因为心无杂
念,就很坦然地互相对视。

  「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她问。

  「阿飞,你呢?」

  「秦宝烟,」很明显她对于我的名字也和所有第一次听到它的人一样露出了
吃惊的神色,「你的名字很特别。」

  「大家都这么说,」我告诉她。

  「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一个很厉害的刀客,他的名字就叫阿飞。」

  宝烟姑娘果然与众不同,此刻我更加相信了命运的巧妙安排,内心里平静的
水面也不由得起了波澜。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过去有阿飞这样伟大的刀客存在,
这一点曾经让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确实不曾存在过,但是现在我再也没有疑惑
了,就算江湖上所有人不承认,只要宝烟姑娘承认那就一定是真的。

  人应该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世界上还有别人相信自己,如果你足够幸运找
到他,千万别让他轻易地溜走。

  「你也知道阿飞?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我兴奋地说道。

  宝烟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没有问什么,转而变得似乎对与我的交谈起了
兴趣:「等你出了名,以后江湖上的人都会知道,过去有一个叫阿飞的人。」说
完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我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彻底地相信她所说的都必将成为一个事实,见
她微微低头:「宝烟,这个名字很好听。」

  她也对此赞同地点头,我们都对交谈表示出愉快,并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她
告诉我自己从长安到江州的遭遇,栾霆在她口中是「劫富济贫的救命恩人」李进,
当然也隐瞒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我的实话就更少了,事实上几乎是一句没有,介
于身份的特殊,我并不对向她撒谎而感到抱歉。现在在她认识中,我是一个「陌
生的好心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她告诉我她是因为和「恩人」吵架愤而出走的。

  「不知道,」宝烟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去看看我家里的情况,他们可能在
找我也说不定。」

  我表示可以,并立即动身;她没有挽留,并起身相送。在楼下让小二送去一
些点心,刚走出客栈门口,我正好看见栾霆他们三个走过,唐盛注意到我正用吃
惊地神色看着他们。他早已忘了那个太尉府里在他手下捡了一条性命的领路人,
而我却还记得他们两个。

  他们来江州干什么?极有可能与太尉证据的事情有关,看上去那个红毛鬼已
经不认得我了,我决定跟着他们看看有什么情况。

  烟雨楼的客人还不是很多,栾霆站在门口向渡口那边眺望,看到吴二也发现
了自己正向这里走来,就和乾德唐盛进烟雨楼在二楼找了个靠窗僻静的位子坐了。

  「这船家水上功夫那么好,原来和栾霆是一伙的。」看到吴二进楼,我心里
想道。等我尾随进去,楼下只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想必楼上也没有多少人,就
这样上去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我就在楼下找了个位子,准备等人来得多一点
之后再上楼,心里盘算着栾霆和他在一起恐怕是在这浔阳江上要有什么行动,难
道是要对童顺的官船下手?可一想白日里从这烟雨楼上就可以望向对岸,江上也
时有商船往来,他们又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呢?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准备就这样守株待兔静观其变,想到还要帮宝烟打探消息,这件事拖延不得,
况且我也很想知道宝烟口中这个说话间都带着鲜明感情色彩的「恩人」到底是个
什么样子,还是先去看看要紧。

  四下里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宝烟,栾秀珊问府里的人,又没有一个知道,他
们连栾霆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她来到屋外,正好看到我在向这屋里张望,就走过
来问我:「哎,你鬼鬼祟祟地看什么?」

  那时候在太尉府里虽然见过她,但是当时她一副狼狈相,现在我自然不认识
了。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府里的小姐:「小姐,我找人。我找宝烟姑娘。」

  「你找宝烟?你是她什么人?」栾秀珊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一个朋友。」

  「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也在找她呢,她可能和我爹出去了。」

  我表示遗憾:「李老爷也出去了啊,本来还想见见他的。」

  「什么李老爷,我爹……」她没有说出栾霆的名字,反而问我,「你怎么知
道我爹姓李?」

  「哦,是宝烟告诉我的,她说李老爷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栾秀珊点了点头,心想一定是宝烟没有透露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但一想又
觉得有些不对劲:「请问你是怎么认识宝烟的,这一路上也没见她有什么朋友啊?」

  「我是她长安的一个朋友。」我还想为宝烟隐瞒一下。

  自从救出了宝烟之后,栾秀珊一直和她在一起,不久他们就一起离开了长安,
没理由他会知道这些事的。栾秀珊想到这里,感觉这个人也许和宝烟失踪的事情
有关,表面上却笑道:「既然是宝烟妹妹的朋友,就请到屋里喝杯茶,我让人去
叫我爹他们回来。」

  我表示同意,她示意我先进屋,等到进了大堂的门,忽然背后被猛的一击,
然后便是一片漆黑。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栾秀珊开始了审讯:「
老实说了吧,免得皮肉受苦。」

  她手里捏着一条水蛇般的鞭子,宝烟啊宝烟,你待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我看她一条鞭子甩得风生水起,一脸都是对审讯拷问之事过度扭曲的狂热,
就赶忙告诉她我是宝烟离家出走遇上的一个朋友,是她让我来打探消息的。这么
交代了之后,我就真诚地看着她,等待她将我释放。

  「无缘无故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栾秀珊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我把宝烟告
诉我的原因告诉她,事实上她也不敢肯定这是不是真的,在一切没有确定以前,
她向我表示不能将我释放,只有等她父亲回来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知府童顺今天的心情很好,事实上因为事情看上去很顺利他的心情比过去将
要去见芸娘的时候都要来得更愉快,这一次他还没有坐上轿子,「左手」却过来
拦住了他:「大人,在枢密使没有回信以前,小人以为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大半天没有见芸娘,童顺的心早就已经痒得慌了,他又怎么做得到接连几日
不见她呢?拍了拍「左手」的肩膀:「先生多虑了,我若是不去,反而显得有些
古怪,更会引人怀疑。」

  「左手」倒没有想到这一点,童顺说得也不无道理:「大人考虑的是,一路
小心。」

  且说童顺身边,倒也有几个高手,最厉害的就是那个替他在烟月楼里守夜的
黑脸剑客,江湖人称「无常剑客」铁颜的便是,他的厉害之处在于如果你不了解
他,以为他手中的剑就是他的兵器。其实他致命的利刃却是系藏于腰间的一把软
骨蛇剑,看似如同一个僵死之人,舞起这把软剑来却使之如同灵蛇一般巧妙,一
旦被这剑缠住,轻则环刃切肤流血身亡,重则分身两段立时暴毙。「无常剑客」

  并非浪得虚名,多少好汉强人像这样凄惨丧命。

  看到童顺上了官船去往烟月楼,栾霆的心里有一些喜悦,也有一些悲伤。这
两种感情都很容易理解,自己对芸娘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呢?倘若她不是一个秦楼
女子,他会让她做这种事吗?也许不会,但是他为什么不为她赎身,或者直接截
了她远走高飞呢?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立志要去做的事情,现在他比过去任何时候
都对这件事更抱有理想,更能够想象。有一种清晰的轮廓渐渐地在他脑子里形成
了,是一个更宏伟的目标,想到这一切,栾霆的内心都有一种血液沸腾的感觉。

  而此时的烟雨楼上,芸娘也正站在窗口望着开来的官船,她当然会为栾霆去
做那件事的。事实上她甚至内心是希望栾霆去做那些轰轰烈烈的事情而不是和自
己在一起,这么想有时候让她觉得悲伤,有时候又让她觉得愉快,而现在是愉快
更多一些,因为栾霆又出现了,因为他还喜欢着自己。

  这就够了。等到童顺开门进来,芸娘就将窗户关上,她脸上的笑容比往时的
更加娇媚,童顺一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心情更是说不出的愉快。

  透过薄如蝉翼的轻纱,细腻白洁的肌肤都显得朦胧有致了,童顺握着递过酒
杯的一只玉手放在两掌之间轻揉,又抓起来贴到脸上摩擦,纤细修长的手指沾着
他的口水被裹住了吮吸。他看着芸娘娇嗔,将嘴中的手指抽出,手掌在自己脸上
轻轻滑过,像是一个巴掌。就忍不住将她正欲收回的手截住,抓在手腕上一用力,
一声惊呼之后芸娘就已躺在他的怀里。

  酒不醉人人自醉,温香软玉在怀激起童顺多少豪情,就将杯酒饮尽。人生快
意大抵如此,他甚至有作词一首的冲动,芸娘见他苦思冥想的样子也不打扰,不
知过了多久,虽然也憋出了几句,却还是怕被佳人耻笑而没有胆量说出来。低头
看芸娘时,她却将一杯新斟的酒递到嘴边,童顺把手挡开酒杯,向她腿弯出一转,
将芸娘横着抱起。

  「大人,别急嘛,我们先喝几杯。」正要向床上走时,怀里的媚娘却这样说
道。

  喝酒聊天那是文人雅士干的事,我童顺诗词歌赋的灵感从来没有,看来并不
是一个文人雅士。虽然自知如此,内心的欲望火焰又那么炽热,童顺这一次却没
有表现的太直接,居然真的放下了芸娘。或许这个动人尤物饮酒之后还别有一番
风情也说不定呢,是不是?

  童顺觉得自己或许是错了,几杯下去芸娘非但神情自若言语清晰,脸上连朵
红云的影子都没有添加,甚至还兴致大起一个劲地要和自己干杯。童顺心说不妙,
自己脑袋发晕,再喝下去恐怕难行男女之事,就断然地拒绝并提出速到床上厮会。

  没想到这女子来到身边,搂着他的脖子递酒就唇,一边在耳边莺声软语似在
催促,立时童顺便六神无主只剩下一片空白,乖乖地又饮了几杯。

  芸娘开始看他几杯下去脸上就一片红晕,看上去像个不甚酒力的人,心想倒
不如把他灌醉了省事。等到这童顺真的被她灌得醉倒,想到若是天黑了叫醒他,
那时候他欲火未消极有可能会在这里留宿,到时候岂不是弄巧成拙了?然后她又
醒悟:干什么要叫醒他呢?等到天黑了,再让他的手下送他离开不就行了吗?这
么一想之后又开始担心童顺提前醒来,也顾不了三七二十一了,抓起酒壶挤开他
的嘴就是一通乱灌。也可怜童顺一片痴心欲火,结果竟被那满肚子的酒给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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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刀客的命运(廿一)

  三国时候有一个很有名的军事家思想家文学家在这季节的某一个风云变幻的
日子里青梅煮酒,那时候的他春风得意豪情万丈,几杯小酒下去萌发了内心里浪
漫主义的英雄气质,就指着天上吞云吐雾兴云作雨的龙来自比。他身边另一位日
后大有作为的杰出外交家感慨于他的气概凛冽,就扔掉了筷子以示击节赞赏。

  当时他们两个虽然都已小有名气,但是和他们日后的成就想比却远远不如,
倘若他们从那以后泯然于众人,那么上面这一段故事也不会流传为一段佳话。

  所以看似平静实则蕴藏着巨大动荡的契机,江州城这一个看似平凡的日子正
在一如既往地流去,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场大的变动正随之
拉开了序幕。

  栾霆在渔村等候,望向江岸,官船上的灯光向江心移动,他的心里不免有些
担忧。虽然吴二和何瑞水里的功夫是那么了得,但是要在水里将官船底板凿穿,
倘若船行得太快,或者木板太硬,那都是会使计划失败的可能。最无奈的是这件
事自己只能在这里观望,看着船越来越靠近江心,除了紧紧地盯着他只能静静地
等待。

  对于吴二和何瑞来说,这件有趣的差事让他们显得十分地愉快,只不过在他
们两个凿船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一个随他们来的兄弟浮在水面让船上
的人发现了。「无常剑客」比平时的时候更谨慎,站在船头望着江面,夜色仿佛
唤醒他更强烈的直觉,他就如这环境中一个冷静融洽的幽灵。

  船很快就被凿穿了,使之下沉的缺口就在童醒的旁边,此刻他却依然沉醉着。

  船上的人都开始慌乱起来,铁颜把童顺从里舱抬到外面,看上去他的表情始
终都没有变化。他看到江面上飘起血花,跳进江里逃生的人都一一变成了浮上来
的尸体,手中紧握着腰间的软剑盯着江面,猎人和猎物之间的区别对于他们来说
只是耐心的较量。

  吴二本可以等到船彻底沉了之后再出现的,只不过他绝没有料到船上还有这
样一条可怕的生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自己,胜负总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被轻易
地改变。当吴二露出水面的时候,船已经沉得只剩下最后的部分了,月光下一条
银蛇发出一声凄厉吐信的鸣响,盘旋着向吴二袭来。

  吴二只觉得眼前一黑,生命来去如此之快让他猝不及防。何瑞并没有想过自
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没有时间去想,也再没有机会去想了。或许他作这样仓
促而危险的决定,只是因为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感情所驱使,如果这个人是宝慧,
他或许就不会这么做,他对她也有感情,可是这两种感情却不同。

  在铁颜运力于刃的同时,吴二看到自己兄弟何瑞随着软剑向上收起的生命在
月光下被残酷地结束了,鲜血像雨雾一样飘落下来洒进他的视线之中,一股痛苦
的味道逆流到咽喉处又落下。在尸体落水的一瞬间又是一道银色的闪电再次向吴
二扑来,但是这一次它只抓到了它无法抓紧的水花。

  铁颜在一击不中之后立刻窜入了水里,他本不可能这样轻易地逃走的,只可
惜当时的吴二眼睛里出现了短暂的失明,只剩下一片血红光芒,等江水将他的眼
睛洗净,视线之内已看不到铁颜的踪迹了。吴二一手托起童顺,一手抓着何瑞残
缺的尸体,有一会儿他浮在水面上没有安静地像是一个浮标。提着童顺的手出现
了犹豫,本能驱使他让这个人的生命在水里结束,另一方面又有一个声音在劝他
恢复理智。

  栾霆已感觉到事情不对,时间过去地太久了,派去查看的船终于回来,一些
事确实发生了,吴二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事情比他想象的也许还要糟糕。然而对于
他来说,童顺始终是被带来了,并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他很想知道发生的一切,
也很想知道是不是有人逃走,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可是他知道吴二此时内心的
痛苦,就没有问。

  「有个人跑了。」吴二却告诉了他。已有兄弟拿布盖住了何瑞的尸体,「是
那个黑脸使一把软剑的。」

  「兄弟,这里恐怕不能待了,还是立刻转移到我那边去吧。」

  吴二看了看他的兄弟,视线又落在白布残缺的凸起上面:「大哥,你带着童
顺走吧,这里这么多人,他们是走不了的。」

  有几个兄弟在劝吴二离开,栾霆却知道他不会走的,他绝不会抛下这些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愿意跟着他的原因。况且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办实在是没有时间
再逗留了,栾霆就向他告辞:「事情紧急,我先回去,看看能不能补救。倘若抓
到那个凶手,一定送来给你手刃报仇。」

  送到岸边上船,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栾霆离开,吴二就不再问,船向对岸撑
开,他听到背后一声凄厉的叫声。何瑞尸体上的白布被掀开了,月色下显得如此
荒凉,它的旁边躺着刚刚昏倒的宝慧。

  时间再退回到白天,我被栾秀珊软禁已经两个时辰了。客栈里的宝烟忍不住
开始担心起来,然后她毅然地来到了这里,可以理解成为了我的安危冒着与栾霆
再不相见的风险而来。等到她将我解救出来之后,她们就建议我留下来喝杯茶压
压惊,我向两位姑娘表示遗憾,因为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能与她们共度美好时光。

  在离开的时候我问宝烟她是否还会回客栈,或者是还在生谁的气也好,或者
是来见见我这个朋友也好。她愉快地表示答应,并告诉我她很高兴可以认识像我
这样的一个朋友。

  回到客栈,丁子还没有醒,想了想还是没有叫醒他,便留了个字条。再回到
烟雨楼里,栾霆他们已经离开了,可以看到江对岸停泊的官船,童顺果然在烟月
楼里,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动静,我还是静静地等待。直到黄昏时分丁子来这里
找我,告诉我「左手」并不是真的左手。

  「你怎么知道的?」我当然会好奇地问。

  「事情是这样的,」他开始说道,「我醒来之后,看到你留的字条,就立刻
去童府打探,快黄昏的时候「左手」从屋里出来,我看他行走间丝毫没有大家风
范,左右手又有失协调。就请他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询问,没想到这过程中发生了
一些口角,他开始大喊大叫,我情急之下就……」

  「就什么?」

  「就给了他一刀。」

  「所以他一定不是真的左手,否则你就是那个死的人了,是不是?」

  丁子点了点头,说是虚惊一场,并感谢我并没有因此而怪他。我们在烟雨楼
里吃过了晚饭,直到这里关门打烊,站在江边,他才问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我
向江对岸点头暗示,丁子这么问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官船正向这边驶来。

  「你怎么知道船会沉的?」在赶去童府的路上,丁子问我。

  「我不知道船会沉,只觉得会发生一些事情。」没有作过多的解释,「现在
「左手」也已经死了,童府里面最有可能知道证据下落的会是谁?」

  见过盒子的人并不多,现在童府里知道盒子下落的只有童顺的夫人王氏,因
为丈夫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已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童府里面一片灯
火通明,王氏在大厅里面坐着,她的身边两排守卫安静地站立着。

  「夫人,大人……大人他……」王氏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一个穿着家丁衣服的
人冲进大厅跪倒在地,低着头一边口吃着一边用手指着门外。

  王氏急忙向门外赶去,那个家丁跟随在她身后,等到出了府门外,王氏感到
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看是一把冰冷的利刃没错。丁子嘱咐她不要声张,慌乱之中
手忙脚乱地刀子挺容易不听使唤,等到她表示理解与支持之后,丁子就把刀放到
她的背后。有赶上来的守卫吃惊地看着夫人和她身后的家丁,除此之外根本就没
有童顺的存在。

  「你们先回去休息,」王氏只能照丁子说的吩咐他们,等他们散得干净了,
惴惴地说道,「好汉如果需要银两我立刻让人去取来。」

  「夫人,我知道这几天府里找到个东西,你应该知道它藏在哪里吧?」

  看到她点了点头,我又道:「那就麻烦夫人在前面带路,不过我劝你不要像
现在这么紧张,因为我这个小兄弟看上去已经很紧张了,夫人千万不要轻易和他
开玩笑。我们拿到了东西就走,既不要银子,也不想要谁的命。」

  童夫人王氏不愧是一个大家闺秀,举手投足之间充分展示出了那份端庄贤淑
荣辱不惊的气质,这一路无惊无险,她领我们到一个书房,手指着斜上方交错的
横梁之上,可以看到红色盒子的一角。刚想要回头,一声闷响昏倒在地上。

  我有些担心在她转身倒地的过程之中有没有看到我的样子,因为我不太希望
她误会是我打晕了她,事实上丁子出手如此之快使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
之后他就在我面前把盒子打开,一封奏折夹着书信是证据没错。再看丁子时,他
的脸上浮起了为难的神色。

  「干什么?」我看到他把手中的刀向我递来,就很奇怪地问他。

  「飞哥,女人我下不去手。」

  「那咱速速离去吧。」

  丁子显得犹豫不决的样子:「可她好像看到了你的样子……」

  「我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更何况她脑袋都被你敲了,哪还记得住啊。我
们去休!」

  府上的其他人并没有见过这个盒子,虽然觉得这两个穿着家丁衣服的人很面
生,但是刚才分明看到他们跟着夫人去了内院也就没多疑心。一路上无惊无险出
了童府,这一天晚上天气很好,前方的路蒙着一层幽蓝的光洁在我们面前延伸。

  也许这事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想到,证据就这样机缘巧合地落入了看上
去最薄弱的一方手里。

  事实上我也不敢相信,一切都如上天的安排一样巧妙,这一条路上风向前方
吹过之后寂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了,在行走的过程中我突然觉得匆忙之中好像落
下了什么东西,或者是我被什么东西给落下了,就紧张地转头。

  丁子也和我一样在行走,只不过我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而已,在这条路的尽头,
我看到他和我的距离在慢慢变大,就停下来等他。丁子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和环境
一样安静紧紧地盯着前方,一个浑身湿淋淋的黑衣人正在和我们行走的方向相对
而来,若不是手上的剑在飘荡着波浪般光芒,这个人就仿佛是一团比这夜色更深
的黑影一样。

  我感觉到身边有一股力量在控制着我的行走使之和丁子保持着同步,对面的
黑影也减慢了行走的速度,他的眼睛正注视着我手中那个红色的盒子。

  「「无常剑客」?」唐盛看到栾霆和乾德提起这个名字时脸上的表情显得有
些难看,「这人很厉害吗?」

  「难怪这几年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原来投靠了官府。」乾德像是在自言自
语,从他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猜到他口中的这个人必然十分棘手,「大哥,戏还要
演吗?」

  「等打探的兄弟回来再说吧,」栾霆皱着眉,「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这个「无
常剑客」回去调动人马去对付吴二他们,那时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这件事本
和他们无关,我栾霆决不能让他们因我而死。」

  见栾霆的神色突变,乾德本要劝他冷静下来以大局为重,一旁早就憋着一肚
子火的唐盛敏锐地感觉到了栾霆话语中的意气正和自己内心的相投,猛然向前说
道:「没错,大哥!兄弟们的性命要紧,等官兵来了,我们迎上去砍杀便了。什
么黑无常白无常的,都让他见识见识我这个阎王。」

  有不少兄弟被唐盛的话激起了斗志,都纷纷表示应当一战,在等待着栾霆作
最后的决定的时候,去童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栾霆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那边的消息。

  「大哥,那个黑脸人死了。」

  「无常剑客」铁颜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也许只有两个人知道答案,这些人
听到这个结果都觉得出乎意料,正如我当时看着这个过程时候的心情一样。

  我记得曾经对这个少年说过,两个高手之间决斗,你不可能在一招之内就把
对方击倒,所以你需要懂得招数。虽然当一个人的刀足够快的时候,对方甚至都
来不及出手。我没有想到的是当一个人的刀练到了一定的程度,生死只不过是在
一招之内,因为速度太快,过程远比死亡这结果来得短暂。我看到铁颜右边的脖
子在稀薄的月光下喷洒出细细的血的线条,这个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像一幅静
止的画面一样。

  事实上,丁子和铁颜之间的这一次决斗,并不像我看上去这么简单。他们比
的不是谁的出手更快、谁的武功更高,而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一段距离,恰好
在铁颜手中软剑伸直的长度之外,丁子的刀当然离得就更远了。铁颜之所以会输
的原因是被丁子手中的刀给欺骗了,我们知道丁子在少林寺藏经阁学了很多年的
内功,他杀人用的可以不是手中的刀刃,而是以内力激发出的伸展于刀身以外的
「气刃」。这一点其实铁颜应当比谁都要清楚的,因为他自己就是以手中的剑来
欺骗别人而将真正的杀机隐藏于腰间,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运气实在是够坏,刚游
了半条浔阳江以为逃脱了一条性命急急往童府赶路而忘了把软剑收回。否则的话,
也许结局就不是如今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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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刀客的命运(廿二)

  杀手玉容自从离了江州,一路纵马飞驰日夜兼程终于在一个午后赶到了东京
太尉府,她带来的消息和这段行程的时间里江州所发生的变化已经有了很大的差
别。太尉让她先去休息,他可以将自己内心的感情很好地保存,听到了这个消息,
既不显得吃惊,也没有表现出焦急。他的脸上只有安静地思考着什么的神色,过
了一会儿,太尉就独自走出房门,来到了那些一等刀客居住的院子里。

  「大人,白老爷去后院看荷花了,我去找他来。」美丽动人的姑娘告诉太尉。

  「不用了,」太尉道。不知不觉已经六月了,上一次看后院池塘里的荷花开
放已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就像一份被遗忘的美好感情重新被唤醒了,「我自己
去找他。」

  他就是太尉府最厉害的刀客、童醒手下左手唯一忌惮的人物、那个我曾经在
院子里见过的拄着拐杖满脸行将就木的年轮让一片叶子在空中缓慢地变成了两片
的老者,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十分地炽热,那时候他以一下
巴富有个性的胡子而被人们称之为「白胡子」——并不是因为胡子的颜色,而是
因为他姓白。现在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只能说比他年轻的时候更加地炽热,他还是
那个让所有对手都感觉到恐惧的「白胡子」——认识他的人也许会认不出他,他
的下巴已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没有除尽的白色的胡渣。

  白胡子看上去比我上次见他精神得多了,像个老顽童一样蹲在水亭里的石凳
上越过阑干喂着水里的鲤鱼。这一片偌大的池塘里粉红色的芙蓉花铺在满塘绿叶
丛中,有开怀吐蕊的莲座,也有含羞待放的骨朵;池畔柳影阴阴,稍远处松声细
细,微风起处更有淡淡花香伴随,真是一片秀丽清新的风景。

  太尉也不叫他,在水亭中顾自己坐了,等到白胡子喂完了鱼,就在石凳上站
起来伸了伸腰。转身对太尉说道:「太尉,难得也有这么好的兴致。」

  「这一片风光真叫我想要忘了朝中的那些琐事,」太尉不无感慨。

  白胡子坐了下来,看得出太尉的脸上还有一丝的遗憾:「有什么事?」

  太尉道:「江州的童顺似乎是找到了证据。」

  白胡子有些吃惊:「童醒那边知道了吗?可有什么动静?」

  玉容的速度足可以让太尉放心,他道:「此时他那边必定还不知道,沿路的
信使驿站倒是可以放心,只怕他们派别的人暗中送往京城,那就难以防备了。」

  「太尉不妨想想,那个左手并不是真的左手,这么重要的证据或许童顺并不
敢直接派人送来京城。」白胡子并不敢太确定,「也许江州那边能够解决也说不
定。」

  太尉点头,看上去他像是一个挺容易乐观的人,道:「江湖上的世事纷争复
杂,这一次你觉得他会如何?」

  「我觉得他只是需要一点造化就能够成功,这些年我见过的几个人中现在也
只有他还有这个可能了,不过这一点造化之功都要靠机缘,希望他的命运可以和
他们不同吧。」说到这里,白胡子的感情就起了一些变化,当一个人的命运使人
想起了自己的命运之时,或许就会像他现在的表情一样。有痛苦也有欢乐,对白
胡子来说,生命中能够留下来的记忆已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珍贵。

  那年头文武分明,江州除了有一个知府主管大小事务,还有一个兵马指挥使
卢永管着六七千人的守军。那王氏被童府中人救醒之后,一不见童顺二没了证据,
便连夜赶到了卢永这里。

  平日里文武不合是很正常的事,文官仗着级别比武官高,地方上又没有什么
大的武装反抗力量用不上军队,所以对武官是爱理不理。更别说这个童顺自从上
任以来,连派个人人来拜访一下的时候都没有,卢永心里早已对他不满。这一天
晚上被王氏给吵醒,心中更是一肚子火直待发泄。听了王氏要他起兵寻找童顺的
话以后,就以一副懒洋洋的口气说道:「夫人你太多虑了,童大人也许是乘船去
别的地方游玩了也说不定,倘若真为此大费周章兴兵扰民,是不是太玩笑了?」

  卢永既不是太尉的人,也不是童醒的人,王氏还不敢将证据的事告诉他,童
顺是否真有不测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卢大人,官船岂能消失得一点消息都没
有?官人他现在恐怕被人绑架,越早去救就越有希望。若是因为这样误了他的性
命,只怕卢大人你也要担上些责任吧?」

  本来就压着一肚子怒气,被王氏这话一激,卢永本待要发作起来,身边却没
有什么桌子之类的可以拍的,想了想又忍住了说道:「夫人,如此我看你是找错
了地方。」

  「你可知枢密使童醒正是……」

  卢永当然知道童顺的这个亲戚,王氏却不知道他这个指挥使就算是童醒也根
本动不了的,这句话非但没有起到它的威慑作用,反而使卢永再无法继续含蓄下
去了,没等她把话说完:「送客!」

  没想到这位压根没把童氏兄弟放在眼里,王氏被抢得哑口无言,眼看着两个
下人来招呼她离开,这女人终于落下了面子跪倒在卢永面前。事实是残酷的,为
救自己的丈夫她已顾不上多想了:「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要多少银两只管
开口,府里有的一定给你送过来,好歹救他一救,日后必有重谢!」

  卢永已叫退了两个下人,却过去将王氏扶起,一只手捏着她的掌心:「我若
是有这么一个贤妻在家里,绝不会天天往烟月楼里跑的。这混蛋也不知修了几辈
子的佛了,我实在是替夫人你感到惋惜啊。」

  看到卢永那赤裸裸的眼神,王氏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真是半惊半羞。

  想要退后时,手却被他握住了一时间挣脱不得,只能装作不解地问道:「卢
大人,你这是何意?」

  知道她不会就这样放弃,卢永放心地把手松开,故作无谓的说道:「我是替
夫人不平,夫人你却问我何意,如此我就算想帮夫人恐怕也帮不上了。」

  王氏终究是个三从四德培养出来的女人,虽然知道卢永的意思,为了丈夫她
心里也已经开始倾向于放弃洁身自好了,但是要她说出口却是万难。卢永已从她
的神情上看出了七八分,道:「夫人想好了要我帮忙吗?」

  王氏点头,脸上已飘起了微红。

  卢永手下有两个都头,一个是马军都头萧云,一个是步军都头杜让,这两位
都颇有些本领。卢永当下吩咐他们带着各自的兵马去江州城里搜寻童顺的下落,
看王氏的脸上已有些放心的神色,很顺从地跟随他来到了内室。事实上卢永既不
缺银子,也不缺女人,他对于王氏的兴趣主要是一种占有上级文官夫人的快感,
当然王氏身上那种良家闺秀的温顺气质在很大程度上激起了他想要控制她的欲望。

  对于王氏来说,虽然似乎是为了救丈夫被逼于无奈,但是或许她内心里面早
已有了欲望。过去童顺还迷恋她的时候,她也曾体会到他那根粗大阳物带给她的
极大欢愉,这种欢愉一旦被剥夺冷落了之后随着这漫长的时间变成了一股欲望深
处的毒药,恪守妇道的理由并不是解药只是她坚持的动力,而这一次,有一个很
合理的理由让她可以暂时将多年来的坚持放到一边。

  床不大,王氏一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它,这个陌生的房间这张陌生的床上
将要发生的事让她有些害怕和犹豫,却也有新奇。

  卢永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急色的人,他的生活看上去很简单,不单他的房间看
上去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人家的房间,这房间却连个女人也没有。事实上卢永不
是一个好色的人,甚至比最普通的男人的欲望更微弱,他有过老婆,她死了之后
生活照样继续下去就和她活着的时候一样。卢永更喜欢和他手下的那些军人混在
一起,可以说他是那种爱兵如子的人,现在他来到这个并不经常回来的房间,看
着王氏慢慢地向床那边走去。

  茶壶里的水早已经干了,王氏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听到它被砸在地上刺耳的
声音,有一些碎片溅开来滑到她的视线中,她眼中的泪水静静地流了下来。紧接
着是一阵桌椅翻倒碰撞的声音,王氏刚把头抬起来想要看看发生着什么,卢永猛
然覆盖在她面前魁梧的身影让她几乎被吓出声来。

  那是一具赤裸的身体,就如同一座雄伟的雕像一般被勾勒得清晰有力,还没
等她缓过神来,卢永的手搭在她腰上一提,落下的时候屁股立刻被手掌托住上身
倾倒在他胸前,双手紧接着顺着屁股往下一溜分开了她的两条腿架到他的腰上。

  就如同摆弄着一个玩偶一样,王氏身子离地靠着床一侧的阑干,只感觉下身
一紧,接着就是内裤在裂帛声中被强行扯开,王氏的心头抽紧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乎是被卢永这不由分说的进入杀了个猝不及防。那一种羞辱和惊恐的感情还没
来得及消退就被一阵紧接着的来自于下身异物无情抽插带来的刺痛所覆盖了,一
时间怔住的眼泪又一次落下。

  然而木已成舟事亦至此,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张床看上去不但小,而
且并不稳固,在卢永抓着王氏两条腿肏干之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如此几
十个来回,王氏只觉得浑身酸软下体麻木,卢永却截了她的腰一把落到床上,也
没有让她好好地平躺而是拽了两条腿在床外,双肩一扛肉棒又一次狠狠地插入。

  卢永的阳物比起童顺的就显得逊色不少,只不过他身体其他部分的动作来得
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猛烈迅疾,王氏被他如万物一般翻来覆去,渐渐心中惊慌羞辱
之情都溶入了这气氛之中,感觉身体以下体的那一个支点不断地旋转,凸显出交
合带来的集中快感使得阴道里也开始淫靡湿润起来。

  又是数十下抽插之后,卢永将王氏的屁股握紧一转让她整个人翻了个身,提
起两条叉开伸直的腿一拉,腰身一顶分开了阴唇再一次进入。事实上王氏的肉屄
经过几年的守关静养大有重新收缩的趋势,卢永又并不是床第间风流人物,只懂
得长推猛进,其实数十下抽送之后已经有点难以把持。只因为还没有好好地从这
个女人身上获得他所期望的满足所以才用这种如同平时训练士兵做操时那样的招
数,一边可以分散他想要射精的欲望,一边也可以更好地折磨这个女人达到他的
目的。

  现在这样完全以自己的力量来驱动女人的身体的同时自己肉棒却成了他最软
弱的地方,王氏虽然已完全由自己掌控着,但只凭她两腿间的这个温柔陷阱,再
勇猛的男人也只能败下阵来。见不是头,卢永又把肉棒堪堪拔出,看着随着带出
来的一条粘液的细线晶莹洒落,整条肉棒都湿漉漉粘糊糊的透着光泽。

  放下的两条腿着地,支起了两片白花花的屁股,还静静地等待着不肯收回。

  卢永情知再干的话自己肯定要失守,但却无法避开眼前这淫靡画面的诱惑,
两小片阴唇就如同蜜桃一般看上去水嫩柔软,却掩藏着销钢化铁的杀机。

  又有多少男人情愿被它所骗?有多少男人愿作那牡丹花丛之中一缕醉生梦死
的幽魂?

  阳物一入,王氏便满足地将下身挺起,一丝清凉从直立的腿内侧肌肤向下流
淌,而幽池泥塘之中却是一片温热舒服,像是这么多年积存的淫液都一下子发泄
出来一样泛滥。

  感觉到像是别有洞天一般,紧凑的肉屄一下子如桃源开阔起来,原本艰难的
抽插借着滑腻的粘液也顺畅了许多。不知不觉之间又肏了不知多久,卢永感到一
股力量正在蓄势待发,就加快了速度。王氏知道他快要射精了,也更配合地扭动
腰肢放纵地摇晃着屁股,强烈的快感随之如潮水一般从下身传来,没等卢永松懈
腹部一紧身子猛颤喷出了阵阵阴液。

  那卢永的肉棒被阴道一紧又喷了一身的淫液,也到了最后的关头,在里面作
了几次强烈的抽送之后「噗」一声拔出,浓白浑浊的精液有力地喷射出来划出一
条弧线落到王氏雪白的屁股和大腿上。

  握着还硬挺的肉棒在王氏干净的屁股上擦了擦,此时的王氏浑身软绵绵地趴
在床上,下身光溜溜的一片狼藉呈现在卢永的面前,真让他有一种再来一次的冲
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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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刀客的命运(廿三)

  有句话说得很对,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

  江州指挥使卢永本是一条不近女色的汉子,终日里只知道打熬筋骨锻炼身体,
只知道带兵操练闲时再读写兵法。在这朝纲不振北族南侵的时代很有些报效国家
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理想,也做到了不受朝中当权势力的拉拢。

  就是这样一个人,经历了一次意料之外的床第之欢后,眼中除了面前这尊如
白玉般光洁的胴体之外已没有别的可见之物,心中除了想要再一次让这一具胴体
在自己身下翻滚出动人的白浪之外已没有别的可想之事。再刚强也被它软化,再
谨慎也甘愿坠入这陷阱,再伟大的报复也敌不过此时的欢愉。

  话并不总是对的,也不会全是对的。没有永远正确的话,也没有完全正确的
话。

  就像说,王氏是一个骨子里淫荡的女人,因为她也在享受刚才的那一段看似
是粗暴的过程,并且在这一段过程结束之后,她没有立刻想要离开,她沉浸于其
中仍不可自拔,竟似在等待,甚至在诱惑。

  但是男欢女爱,本就是太平常太应该的事了,凭什么她在被丈夫冷落了这么
久之后不能对此抱有期望?凭什么在得到了甚至是屈辱带来的欢乐之后不可以表
现出对美好事情的追求?

  当然这里面有情绪的成分,各人的看法和见地也各有不同,所以事无绝对也
无绝不对,听上去十分的荒谬,或许是因为这世界就是个充满了荒谬的容器。

  当阳具在白嫩丰满的屁股上擦拭这战斗后留下的体液之时,随着这种肌肤的
直接接触它有一种钻进两片屁股之间那个黑色幽潭之中的冲动。此时卢永的视线
中重新挺立起来的肉棒渐渐和那片雪白肉体间的黑色区域的中心重合了,然后他
弯下腰用挂在她腰上的裙子擦着她屁股上刚刚被他弄湿了地方。

  他不想待会儿再干她的时候,不小心就摸到这些粘糊糊的液体。他的手掌已
开始隔着裙子按住了大片的臀肉挤压,原来那种畸形的欲望在这过程中被放大了。

  等到这过程使他彻底地尽兴了,翻转了她的身体之后,王氏那有些奇怪地身
体摆设又立刻让这种欲望恢复了最正常的样子。

  卢永把她搬到床上平躺,当他的阳物就要再一次缓慢进入的时候,王氏的手
抓着裙子伸到了她的下体前面遮掩。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会发
生,就像下意识一样。

  她没有看卢永,卢永却看着她。现在她的衣服看上去还很完整,上衣除了有
翻滚过的痕迹以外还很好地保留着,下面除了被卢永的身体遮挡的大部分腿之外
也被裙子遮掩了。

  虽然如此,卢永只是看着她的脸,这张脸仿佛是一张和浑身上下没有穿一点
衣服时候的脸。这时候人的感情都写在她的脸上,当她心里已经承认自己裸体的
时候,无论她身上有多少衣服都已失去了作用。

  如果她因为自己被暴露在卢永面前的裸体感到羞愧而脸红的话,卢永只需这
样静静地盯着她的脸就可以让她彻底投降了,所以当卢永真的脱她的衣服的时候,
她已经不再作无意义的反抗了。

  一具完全赤裸的雪白娇躯,首先是把阳物放入肉屄之内,不紧不慢地来回,
畅不畅快是一回事,能够分心把玩其他肉体的部分带来的快感是另一回事。

  最重要的当然是两个柔软的乳房了,握在手里是真实的惬意,就像好奇的顽
童不厌其烦地摆弄他最喜爱的玩具一样痴迷。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正好可以用来
吸吮的乳头,这过去被咬在孩子嘴里用来哺乳的颗粒,也可以满足男人挑逗的需
要,变成情欲膨胀的颗粒。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王氏所保持的低调,这是一种被压抑了的不必要的修饰,
对于她来说却是很难主动去改变的,对于卢永来说,他此时沉浸在目前的满足之
中并不是太在意听觉上面可以带来的刺激。

  尽管如此,情到浓处王氏还是开始释放出了享受的音调,先是短促轻柔的叹
词,渐渐变成了拖长了的高低有致的呻吟,看似痛苦实则快乐,看似拒绝实则要
求更多。

  卢永也开始不满足于当下所获得的快感,转而将精力都投入到了如何控制下
身的运动来达到更高层次兴奋的探索之中。不单是他的,也观察自己所带给她的。

  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痛快缠绵的欢爱了,王氏都已经不记得生命是否还有过这
样的时候,自己仿佛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柔软舒服的平面之上不断起伏。这个想
象很短暂,很快就被别的感受所打断了,但是时不时地总会再一次出现。她觉得
这一切都十分的美好,这个过程不像她所希望的那样持久,感觉总是在变得越来
越强烈越来越无法满足于现状。你想要保持,只会使它变质,舒服会变得难受,
结果始终是要到来的。

  事实上这个过程真的持续了很久,卢永的动作早已变得很强烈,到现在王氏
的肉屄在他每一次抽插之时都会紧缩颤抖,她也开始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同时
整个身体也正和她声音里所表达那种混乱一样作出无规律的扭动。

  卢永停止了猛烈的肏干,等待她的高潮结束,这个过程中他将肉棒紧紧插入
她的肉屄里面感受如潮水般涌出来的阴液,并慢慢地进出。等到她的身体变得柔
软,他的抽送又恢复了之前的强烈,王氏闭起的眼睛随之睁开,口中也发出了与
抽送节奏相合的呻吟。

  又这样干了一会儿,当王氏的呻吟都显得有些乏力了的时候,卢永终于到了
第二次喷射的关口,一轮更快更有力的抽送和火热的肉棒让王氏的声音一下子变
得急促响亮,然后这声音结束了,停止在肉屄里面的阳物将滚烫的精液喷洒出来,
让她仿佛又一次体会到了绝妙的快感。

  我的朋友宝烟答应我她会来见我,当丁子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京城的时
候我告诉他我在等一个人,他没有多问,用一块布将证据包好了背在肩上就动身
离开。等到他走了以后,我就坐在床头,进行第三次灵魂出窍的尝试。

  宝烟姑娘不是一个人,她和她的姐姐宝慧还有栾秀珊在一起。

  原来宝慧自从见了何瑞的尸体晕倒被人救醒之后,痛苦之中就想到了妹妹宝
烟,栾霆没有找他说的那样把妹妹带来见她,她并关心也不知道这些男人在干这
种危险的买卖,何瑞的惨死让她担心起来,就自己找到了栾霆这里来见宝烟。

  那时候栾霆从童顺口中打听出了证据的具体下落,就让一个梁上功夫很有造
诣的兄弟前去盗取,正好王氏去了卢永那边,自然证据早已被我和丁子拿走了。

  这位兄弟白走了一趟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栾霆,当时一片哗然,唐盛闹嚷嚷
着要剁了童顺的脑袋。

  栾霆并没有拦住他,事实上他也以为是上了当,童顺敢冒着生命危险和他开
这样的玩笑让他十分诧异,也十分气恼。他也准备让他付出一点代价,就对唐盛
说:「下手注意着,要活的。」

  可怜童顺迷迷糊糊又被一通狠揍,真是哭爹喊娘叫天骂地,打了个七上八下
青红紫绿,全身上下没一块完好的地方。可他就是不承认自己撒了谎。

  乾德觉得这情况不大正常,眼看着唐盛又要下手,就把他给喝住了,对栾霆
说:「大哥,我看他不像是在说谎,有可能童府的人听到了什么风声提前把证据
转移了,或是有人抢在我们前面取走了也说不定。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现在最好
以童顺为人质去一趟童府,如果是第一种的话就用他来交换证据,如果是第二种,
也可以打听出是什么人所为。」

  他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最好及时去办,就在栾霆他们正在准备的时候,卢
永派出的其中一位都头萧云却带着人马搜查到了这里。江州城虽大,这么晚了还
点灯的人家却不多。

  听说是大批官兵在外,栾霆等人都吓得不轻。不过他们既然没有直接杀进来,
说明事情并没有暴露。这宅子本是提前准备的,为防有什么突发事件已先建好了
密室,栾霆让唐盛领众兄弟带着童顺去密室里面躲避,让几个兄弟清理一下房间,
和乾德去开了门。

  当门站立的这位,身长六尺,面貌干净,与他后面那些兄弟相比来说略嫌的
瘦弱,看上去不像是个带兵练武的人。可是这江州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卢永手下的
两员都头,都是一等一厉害的角色,尤其是这个萧云,看上去孱弱,实则使一口
好环刀,也不知取了多少强贼的性命。

  别人认得萧云,萧云生长在江州城里,自然也认得别人。眼前这两位他却是
从来也没有见过:「奉指挥使的命令,要搜查一下这里。」

  「大人,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小人只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可没做什么犯法的
买卖。」乾德道。

  萧云也不回答,迈步就往屋里走,乾德和栾霆没敢阻拦,边走边问:「做的
什么买卖?我看你不像是江州城里的人。」

  乾德道:「大人好眼力,我做的生意无非是走南跑北买卖些茶叶丝绸,江州
只是稍作暂住。」见萧云在院子里停住并不往屋里走,就走近了说道:「大人,
进去喝杯茶,正好有上等的茶叶。」说话间,手里已多了几张银票。

  萧云停在院子,本是打探四下的环境,看到乾德手中的银票,收了塞在怀里。

  回头向着那些兵丁挥了挥手,这群人马就井然有序地向这宅子各个角落散去。

  在他们搜查的过程中,栾霆和乾德都静静地和萧云在这院子里面等待,努力
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不像内心之中那么慌乱,栾霆手中却已紧张地出汗,准备着
一旦里面聒噪起来,就要下手将这萧云制住。

  我能看到的关于宝烟的空间并不太广阔,差不多就是她们三个现在所坐的桌
子的范围。因为我不懂得唇语,所以虽然这三位姑娘姿容秀丽尤其是宝烟姑娘美
若天仙,但长时间的看她们有说有笑而我不能融入其中毕竟是件痛苦的事,这痛
苦我本以为会持续很久并打算放弃,直到萧云的人闯进来。

  他和她们说些什么,很显然三位姑娘都对他的打扰和解释十分气愤,尤其是
栾秀珊更是像只母老虎一样就要扑上去咬他。我不理解她是怎么收敛起来的,但
是她做到了,没有咬人,只是气冲冲地从他身边走过。在她的带领下,我的视线
跟随着宝烟见到了栾霆。

  栾秀珊的突然到来让栾霆很有些紧张,事实上要不是这丫头看到一院子的官
兵还懂得事情不妙不宜张扬的话,很可能就会在萧云面前露出破绽。原本满脸的
怒容却没来得及收敛,跑到栾霆面前:「爹,这些人干吗?」

  「这些官爷在搜查,你别闹。」栾霆道。

  「大人莫怪,这位是我表兄的女儿,」乾德忙道,见到那边宝烟和宝慧也跟
了出来,就指着她们大声说道,「那位姑娘是我表兄收的义女,她后面的就是她
的亲姐姐,其实这次到江州也是为了帮她找她姐姐来的。」

  那边宝烟明白其中的意思,虽然她可不愿意做栾霆的义女,却也只能掩饰着
叫了栾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萧云认真地看着宝烟,他这张脸让我忍不住想要来上一
拳。

  「宝烟。」栾霆回答,也许他能够理解我的心情,他的身体斜出来挡住了萧
云注视宝烟的视线。

  萧云看了看栾霆,对他点点头,等到这群人又整整齐齐地陆续从屋里出来,
萧云就笑着对乾德说道:「谢谢你茶钱,有空一定再来拜访。」看得出来这小子
对宝烟很有意思,临走之时还不忘看她一眼,可惜从始至终,宝烟姑娘端庄而冷
静,优雅而冰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送走这一位煞星,栾霆觉得事情已经到了危机关头,现在江州指挥使已经插
手这件事,他们的身份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暴露的。最重要的是沉了官船死了何瑞
却没有得到证据,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绑回来这么一个看上去已没有什么价值的
人物,现在反而变成了一道催命符。

  再用乾德的办法无疑是自投死路,一时间商量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江州看
来已经不是一个就留之地了,当务之急就是商议出一个离开的计划来。在这个过
程中有一个兄弟跑进来,告诉栾霆刚才那个都头离开之后,在门外留下了两个官
兵把守。其实栾霆他们都误解了萧云的意思,他本意是让他们观察宝烟的行动,
在栾霆他们看来,却如同给这口热锅加了一把火,要把他们这些蚂蚁烤焦。

  按他们的意思,现在官兵已经对自己起了怀疑,离开江州这件事就更不能拖
延了。在思考如何脱离的办法的时候,栾霆自然地就想到了吴二。

  宝慧并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事,她只关心自己,现在还有宝烟。所以对这里
发生的一切她都表现出了和一个正常人所不同的态度,那就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
生的态度。只不过这件事已经关系到了宝烟的安危,她就再不能当做没事发生了,
她答应去向吴二传递栾霆他们要通过他的船由水路离开江州的消息。

  在临行之前,宝慧要求妹妹宝烟和自己一起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宝烟没有
同意,她当然不会走,在栾霆和他的兄弟们商议着什么的时候,她就看着他的侧
影。

  我看到她望着栾霆的眼神,从这眼神中我可以明白一些让我痛苦的事情,明
白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就痛苦地醒来。开始当我看到她的所谓「恩人」居然是栾
霆的时候的痛苦远不如现在来得强烈,我感到一切都变得慌慌张张起来,本来认
为这是上天安排的信念也变得摇摇欲坠,经过了萧云和栾霆,现在好像一切事都
随时可能发生了。

  这就是嫉妒之心,我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个多情的人,过去我一直认为自
己的感情简单得就像我的生活一样,等到我的生活变得复杂了许多之后,我还是
觉得我的感觉简单得就像我过去的生活一样。我以为这种感情不会改变,会和我
的生命一样长久,现在我却怀疑起来。

  过去有过红蔷和紫杏,两个女人我都十分喜爱,并很愉快地与她们有了夫妻
般的情分。谁能想到会出现一个宝烟,不但使我对一切产生了怀疑,看起来她还
使我的生命都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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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刀客的命运(廿四)

  没有人注意到黎明到来时东方天空中云染作霞稀薄的微光下一轮红日正在慢
慢升起。看到窗户上洒进来凌晨的白光,王氏就急着离开。对卢永的最后一丝羞
涩早已在这个夜晚的某一个时刻彻底消失了,虽然卢永挽留着让她待到童顺被找
到的时候再走,这里或许比童府要舒适得多,但她不敢再逗留。天就要亮了,那
个时候她必须待在人们认为她会在的地方。

  栾霆希望天不要这么快就亮,他本想趁着夜色能尽快悄悄地离开这里,然而
等待宝慧回来的过程却是如此漫长。他看到院子里那条通往门外的石子路慢慢地
变得清晰起来,然后他的希望被这越来越明亮的光芒融化。

  他不知道这一个白天会有什么变化发生,或许军队正在向这里聚集,这屋子
就如同一个牢笼一样让他难受焦躁。栾霆走到院子里,看上去他已被胡乱的念头
折磨得很不冷静,好像一头困兽,随时都会作出什么荒唐的挣扎。

  乾德从没见过栾霆像现在这样绝望,事实上这次江州的事情确实发生了太多
的意外,产生了一个并不算好的结果,但是他没想到栾霆的情绪会失控到这样的
地步。毕竟如果他都无法冷静的话,像唐盛这些以他马首是瞻的兄弟一定更不能
冷静下来,现在绝不是慌作一团的时候。

  在乾德向院子里走去的时候,他看到宝慧也在走来,然后她向几乎是扑上来
的栾霆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门,示意他不要忘了还有两个人守在那里。他们走进里
屋,宝慧告诉他们,船已经在浔阳江岸边排好等待。

  天还早,人不多,栾霆带着他的兄弟在街上匆匆走过,在去江边的路上他们
经过一个客栈的楼下,三个女人跟在这些男人的身后,其中有一个在客栈的门口
停留,也只是片刻就重新开始了行走。那时候我因为熬不住困顿正在这客栈楼上
的一个房间里面熟睡,嘴角的微笑在说明一个美好的梦。

  就像老人安慰做了噩梦的孩子一样:梦里的事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所以你做
了噩梦就表示有好事要发生,如果做了好梦的话你反而要担心了。也许这就是为
什么做好梦的时候都像秘密一样不敢说出来,有时候讽刺的事就是你明明觉得是
错的,可事情却偏偏发生得让你没话可说。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个意外,也许我和宝烟的缘分就到此为止。等我醒来会发
现她正在一个离我已经遥远的地方,而我又因为种种原因已经没有去寻找的勇气,
我会回到东京,那里有我两位美丽动人的娇妻,我还是太尉的义子,这种生活会
让我渐渐地和她越来越远。或许再不相见,或许再见的时候已是物是人非,而我
已冷却了当初对于她的那一份热情。她也许已不认得我,我当然还认得她,她会
在我的提示下终于想起来当年江州的那个朋友。我们以朋友相称,也以朋友结束。

  这多少是件令人惋惜的事,是不是?反正不管你们怎么想,对我来说是挺遗
憾的,无论结局如何。好了,在诉说这个意外之前,先对它表示感谢。

  且说栾霆一伙浩浩荡荡,其中以唐盛为首的几位还一脸的凶神恶煞,后面居
然还有三个美丽的女子跟随。这场面街上的人都免不了好奇,然而世道险恶民风
淳朴,与自己无关的事百姓们都避而远之。所以这伙人一路顺利来到了浔阳江边。

  登船离岸,顺水行舟,栾霆站在船头望江对岸烟月楼,想起往日情分、一度
重逢,两个时辰的热情似火、温情如蜜;想起她为自己所做的事,现在他却不辞
而别。真是迎风堕泪,心如刀割。也可怜芸娘自从依栾霆的计划行事送走童顺之
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牵肠挂肚,谁知这一片痴情,却只能随这江水东流化作沧
海浩叹。

  而宝烟呢,她已经隐隐感觉到栾霆对自己的感情正在向他对栾秀珊那样的方
向倾斜,可是她又不敢说出自己的感情,也许她已决定了要隐瞒下去,也许她觉
得至少要和他在一起,也许她从来都没有考虑得太远。

  小渔村就在前面不远的岸边,这些船家本已准备抛妻弃子和吴二一起跟随栾
霆而去的,可是当渔村渐渐地靠近,所有人都慢慢地把船停了下来。他们的爹娘
妻儿,在岸边临江排成了一排跪在地上,每一个的人的后面都有一个官兵提着一
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这个意外全因那个被童顺派去东京报信的李义而起,就是这看上去很微小的
力量,撬动了整个局势的天平。那边栾霆和吴二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
到这个人悄悄地逃出了渔村,在去童府的路上,李义遇上了正在这一带搜寻童顺
的步兵都头杜让,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杜让来到渔村的时候,吴二和船家已经离开这里到浔阳江渡口接栾霆去了,
要想获得这个消息并不难,还有那些当初不愿离开家园的人,他们留恋这里的家
人,所以当杜让以他们家人的性命来询问的时候,他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变得
十分明显。

  事实上杜让这个人并不算坏,如果栾霆他们真的不顾这些人的死活离开的话,
他很可能不会砍谁的脑袋。当然像他这样的人实在不愿相信这么多人会置亲人的
性命于不顾,等到一排船在不远处的江面上停住,杜让就走上前立在江边,静静
地等待他们靠岸。

  船家们都看着吴二,他们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杀,吴二当然知道这些兄
弟并没有为他准备第二条路,因为他们心里所认为的吴二是绝不会有第二条路让
他们走的。事实上倘若没有栾霆的话,他连想都不会多想一下,可是现在他看着
栾霆,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大哥,」栾霆望着江岸的时候,乾德轻声在他背后叫道。栾霆以为他是想
要劝说自己,就用手作了个「不用说了」的手势。乾德拍了拍栾霆的肩膀,他回
头的时候,看到唐盛把童顺押到了面前。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么重要的一个
人在手上,栾霆立刻从沮丧中打起精神,看到乾德时,他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

  「二弟,」栾霆知道他一定有什么棘手的忧虑,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乾德道:「就算可以用童顺来谈判,可是一村子的人始终是带不走的,这些
船家若不愿走,我们还是很难离开这里。」

  目前的情形,要离开江州确实只能走水路了。别说是这些准备追随自己而抛
下家室的船家,就是栾霆也绝不会看着那些人为自己而死,这时候他向左右巡视,
这些船家看着自己的脸色让他产生了一些惭愧。

  栾霆正决定了要让他们靠岸,却被乾德拦住,他总能看出自己所要去做的事
情。乾德让船家向岸边稍稍靠近,把童顺拉到船头面对着杜让:「官爷,你们可
是为了他而来?」

  「他是谁?」杜让没有见过童顺,但是他心里已猜出了他是谁。虽然他确实
是来找童顺的,可是杜让对这个人却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船上的这一
拨绿林中人。

  「江州知府童顺。」乾德心中有些没底,难道对方是直接冲着栾霆来的?若
是这样情况只怕是更为不利了。

  「大人,他正是知府。」李义见过童顺,在杜让耳边说道。他没见过乾德,
却看见他后面站着的栾霆,就对杜让补充道,「说话的那个人后面的就是他们的
大哥,好像叫栾霆,旁边船上最前面的是这帮人原来的大哥,听他说这栾霆在江
湖上很有些名头。」

  看上去杜让也听说过栾霆,李义说道栾霆的名字时他脸上立刻有一种惊讶的
表情。却没有理会李义,而是对乾德喊道:「几位,做得好大的买卖!连江州知
府都敢绑?」

  乾德从他的口气中隐隐感觉到这人对童顺并不是太重视,心下微凉,时间拖
得越久,希望也就越渺茫。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只不过见栾霆要束手
就擒一时情急就先用童顺探探对方,看是不是还有一线可能,现在,他已准备放
弃。

  后边唐盛却没有想这么多,只感觉心中一股按耐不住的怒火在这水上无处发
泄,紧握朴刀的手都已颤抖。他抢到船头一把提起了童顺,手中明晃晃的朴刀高
高举起,对杜让吼道:「还不放人,爷爷我一刀撕了这狗官!」

  那童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瘫软,被唐盛捏在手里正如一块布一样,挣扎着最
后的力气向对岸呼救。他没有想到在杜让眼中,他这个知府的命正如所有与他无
关甚至倒是希望其结束的命一样。杜让的眼中反而闪烁出事情正变得越来越有趣
的光芒:「这位好汉,俗话说一命换一命。你用你手上一条命换我手上这么多条
命,我觉得这实在是个亏本的买卖。况且像撕人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倒是很想看
一看。」

  童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说话的那位,但是绝望
的眼泪却很快弥漫了他的视线。唐盛看似鲁莽,其实却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挺
容易动怒发脾气,大体上以大局为重。但是这一次他被激得不轻,牙齿都忍不住
打战,手中的朴刀已应声而下。童顺只觉得白光一闪,他迎来了他生命中一片空
白的瞬间。

  杜让差点忍不住要鼓掌赞叹。他挺喜欢像唐盛这种敢说敢做意气风发的热血
好汉,虽然很遗憾的是他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是如何被撕了的,栾霆很及时地阻
止了唐盛,从李义口中杜让知道这个人就是栾霆。他脸上还是那种很有趣的表情
:「杀人真不是一件好事,看来有人的想法和我的一样。其实让我放了他们也可
以,只要这位兄弟能过来和我聊聊天。」

  「你能放过他们,不再追究?」栾霆没有管乾德他们的阻拦。

  「我和他们又无冤仇,又为什么要追究呢?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多个朋
友总比多这么多仇家要好。」杜让这么说的时候,身后的李义以一种敬佩的心情
看着他,这招诱敌深入擒贼擒王的手段真令他忍不住要失声赞叹。

  这看上去确实像是一个陷阱,否则没有理由解释。栾霆以一种「除此之外还
有什么办法」的质问神情制止了那些劝阻,他决定了要独身前往,倘若有什么变
故,他只希望这些兄弟可以没事。他看上去如此坚决,除了唐盛之外,大家都表
示了理解,这个例外者以性命相要挟,老实说,他是个敢说敢做的人物,栾霆对
此没有一点儿办法。

  小舟靠岸,杜让很小心地迎接,因为唐盛看上去在把自己当做一盘食物一般
凝视。他在前面引路,去村子不远的小屋,李义本以为捉拿行动会很快举行,当
他想要一同前往的时候,杜让却示意他留在原地。

  三人进了小屋,四下看了看,栾霆和唐盛也开始纳闷起来,这一位神情安详,
看上去倒像是个心怀坦荡的好汉。两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静静地
等待。

  杜让请他们坐了,才开始解释。这解释简单的说,就是他对于栾霆这位在江
湖上广有传闻的好汉,早已有崇敬的心情,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今日
见了栾霆真人,觉得果然气宇不凡,是个做大事的英雄人物。这么赞美了之后,
杜让告诉他们听说是栾霆之后,他早已有放他们东去的决定,只不过很想与他进
行类似于现在的交流,也让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另一方面碍于李义不敢做得太
直白,所以就将栾霆请来。

  再说到后续的步骤,杜让提出了奉献自己作为人质的建议,并表示等到他们
离开,自己会尽力保证这一方无辜百姓的安全。提到李义可能坏事的时候,唐盛
就很愉快地表示这个问题不需要考虑叫给他去解决。

  这么商议完毕之后,三个人就冲出小屋展开了打斗,很快杜让就被栾霆擒住。

  「都放下刀。」唐盛大吼,「不然把你们大哥给撕了。」

  看上去杜让脸色的惊慌恐惧到了几可乱真的地步,并向手下重复了唐盛的口
令。三人向着江边靠近,江上的人见此转变,纷纷向岸边驶来。李义一见不妙,
正要溜走,这边唐盛就像插翅猛虎一样早就盯着这头羔羊了,飞过来就是一朴刀
结果了他。

  或许你已忍不住要问,事情按照这样发展的话,栾霆一伙还是将有惊无险地
离开江州,这意外恐怕不算是真的意外,宝烟姑娘也将随之远离。

  其实事情没有什么事绝对的,是不是?可以是这样的结局,和人们想象中的
一样;也可以是那样的结局,和人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它有它的理由。

  我在接近中午的时候醒来,醒来之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饥饿,就来到客栈外
觅食。在明媚的阳光下,江州城正如它以往的日子里一样热闹欢快,街道上车马
行人络绎往来,很有几分喧哗之色。大体上这是一个一如既往的日子,人们习惯
于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昨晚上的悲伤至少在此时此刻已蒸发于微热的明光
之中,暂时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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